他终日守在灵前,眼白红血丝密布,那小小的猩红色的虹膜,像翻涌的血海。
朦胧的夜雨里晕着两团烂黄色的灯光。
殿外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你来了。”
他皲裂的唇瓣动了动,终日未见阳光,商稷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像纸。
李经实在不忍心,他看在眼里,将手上的食盒轻轻放在了商稷脚边,低声道:“陛下,用膳吧。”
“让她…安歇吧,入土为安。”
空荡荡的殿内实在太安静了,哪怕李经放慢了动作,食盒还是压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轻响。
商稷似乎闻见了“肉香”,他整个人痉挛,开始剧烈呕吐起来。
李经一个箭步扶起他,他猛烈的推开李经,擦了擦唇角。
他手里剖过的活人死人太多了,没人比他更清楚身体不过就是一副皮囊。
没人比他更清楚身体的每一处骨骼内脏,可他的宝儿什么都没有了…
埋在地下她会害怕,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他又孤身一人了。
他将在这天下最尊贵的位子上,锥心蚀骨,永世不得安宁。
他将他的宝儿变成了一把灰,只剩小小的一把灰。
他虔诚跪地祈祷,他日日跪地燃香,他夜夜抄写佛经,他将她?的骨灰放在身旁,日日不离半步,只?为了想?要在梦中再见?她?一面。
可她?却从不肯在他的梦中现身。
一次都没有。
她在怪他。
她恨他的,所以一次也不来见他。
夜色清冷,阴云遮月,从暮色西合到?晨光熹微,商稷默默无言的躺在她的床榻,他们曾经欢爱过无数次的床榻。
他的宝儿走了十五日了。
钟心蛊一次也没有疼过,为什么不疼啊…
子蛊死了母蛊为什么不疼!
母蛊为什么…不疼…
怎么办…他好像疼的快要死了…
谁能来渡一渡他…
商稷踏出殿时,西叶擦干净眼泪,颤颤巍巍的跪地,双手举起一封信。
“陛下,这是姑娘…上元节那日留给陛下的,姑娘说…说是要在节后第十五日交给陛下。”
心己经敞开一个空洞洞的口子。
他摸了摸胸前,没有摸到那个想象中血淋淋的伤口,而是碰到了胸口放着的荷包,装着他们结发的荷包。
他接过信。
拿过她曾经的衣物,裹着那小小的骨灰玉盒,搂在怀里,才缓缓打开那封信。
太疼了,商稷嘴唇发白,眼泪无声滑落,他想,原来从前月圆时的痛只赶上此时的十分一二,单单肉身的疼痛根本无法同此刻相比。
汤宝儿亲手给予的痛楚在缓缓啃噬着他的心,他真想把那个抽动,腐蚀的玩意从胸腔里挖出来,好让此刻稍微好受一些。
商稷睁着眼睛,额间?的?汗顺着往下掉落,身子控制不住的痉挛,他将她的信一点一点撕碎,一点一点塞进嘴里,混合着喉咙的血一起慢慢咽下。
他以为一开始对她那不是爱意,只是单纯的?情欲,是享有征服她的?快感。
首到后来…他的心会痛。
他爱汤宝儿,很早就开始了。
他捂着剧烈跳动?的?心,从?心尖蔓延剧烈的?疼,五脏六腑如同淬了剧毒,他忍不住将自己卷曲成一团,抑制汹涌而?来的?思念和爱意。
好想好想她啊。
她说她与商宥早就串通好了,要杀了他。
她说她给他下了软骨散。
她说她再也不要回宫。
她说她好恨。
她说他是个可怜虫,没人要的…可怜虫。
她说…做个好皇帝…
一夜风在无声地呜咽,原本躺在床上疼得痉挛的?人不知何时,己经僵硬地起身收拾干干净净。
汤宝儿既然能起死复生,那么这一次肯定也是能!
自此以后…
京城所有山林间不再有野狼,皇宫后山不再有野狗。
他开始食素,再也见不得一点荤腥。
他开始上朝,不顾朝臣反对,立汤宝儿为后,朝堂反对之人全部赐死。
他开始满世间寻找巫师,法师,道长,每月都要去往不同的佛寺寺庙。
可若说信佛也不尽然,他还是会大开杀戒,长信宫的宫人全部赐了“鼠刑。”
太后李婉婉最终落了谋反的罪名,整日始终跪在“佛堂”,求死不得。
宁王自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