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英手己经搭在门把上,急得脸都紫了,猛地从裤腰带上解下那个磨得发亮的帆布钱袋,抖抖索索掏出二十张崭新的十元大钞,往床头柜上一拍,“我请!我请还不行吗!”
庄母也慌忙从床上欠起身,声音带着哭腔:“超英你别去,他要是在厂里丢了脸,一家人都抬不起头!这钱你拿着,请个护工替赶美值完这个月,下个月……下个月我再好好说他!”
庄超英脚步顿住,回头淡淡瞥了眼那两张钞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边角挺括,显然是攒了些日子的。
“爸,这钱是你自己的退休金?”他语气没松,“可不是又要我给你贴补?”
庄父脖子一梗,又想骂人,被庄母狠狠瞪了一眼,才别别扭扭道:“……是我跟你妈省下来的,不沾你的光。”
庄超英盯着那钱看了半晌,终究还是走回去揣进兜里,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这钱我收着,先请护工顶到月底。但下不为例——下个月他再敢不来,我不光去找他领导,这钱也得让他一分不少还回来。”
庄母连忙点头:“好好好,妈保证,下个月一定让他按时来,绝不麻烦你了。”
庄父坐在床沿,胸口还在呼哧呼哧喘,却没再作声,只是狠狠瞪着墙壁,像要在上面烧出个洞来。
庄超英理了理外套,转身往外走:“我去护士站找护工,你在这儿守着妈。晚饭我让黄玲送来。”
庄超英刚走到走廊,就听见病房里传来庄母压抑的哭声,夹杂着庄父低低的咒骂。
他攥紧手里的钱,眼里闪过一丝烦躁。
三楼护工站,张姨正坐在条凳上择菜,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庄老师,这时候过来是有啥吩咐?”
“张姨,再麻烦你个事。”
庄超英拉过把椅子坐下,“我弟弟这个月来不了,想请你和李婶全月看护我妈,工资还是一样,再预付一部分,月结。”
张姨把择了一半的菠菜往竹篮里一拢,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全月?那二西六的班也归我们?”
她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你弟弟这是打算彻底撒手了?”
庄超英掏出烟盒递过去一支,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雾在他眼前缭绕:“他这月有事,先麻烦你们顶上。工钱按天算,原先我请的一三五算我的,二西六算我爸妈请的,回头一起结给你。”
“这倒行。”
张姨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笑得露出两排白牙,“李婶早上还说老太太这两天精神头好了,能多吃半碗粥呢。我们俩轮着来也不累,就是得多费点心思盯着腿上的石膏,别让她夜里翻身蹭着了。”
“辛苦你们了。”庄超英从兜里数出十五天的工钱,“这是预付的,月底再结剩下的。护理的细节……”
“都记着呢!”张姨打断他,拍着胸脯保证,“勤翻身、拍背,喂饭要温的,牛奶得掺点水怕胀气。李婶那有你写的小本子,我们俩轮班时都对着看。”
庄超英这才松了口气,掐灭烟头起身:“那我先回学校了,晚上过来换我爸妈。”
刚走到楼梯口,就撞见李婶提着保温桶上来,桶里飘出淡淡的小米香。
“庄老师,给老太太带了点稀的,刚熬好的。”
李婶侧身让他过去,“早上我给她擦身,见她腿根有点红,特意跟护士要了点痱子粉,抹了两回好多了。”
“麻烦你了李婶。”
庄超英停下脚步,“这月二西六也得劳烦你,工钱照算。”
李婶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你这当大哥的,真是……行吧,都是街坊,搭把手应该的。就是你弟弟那边,也该让他上点心,老太太夜里总念叨他呢。”
庄超英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下走。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混着小米粥的香气,闻着竟有些发闷。
回到病房时,庄母己经不哭了,正靠在床头跟庄父说话,见他进来立刻闭了嘴。
是李婶正蹲在地上擦庄父刚打翻的搪瓷碗,地上汪着一摊小米粥。
“我来吧。”庄超英走过去接过抹布,三两下擦干净地板,“李婶,你把粥盛出来给我妈喂点吧。”
李婶应着去了,病房里又陷入沉默。
庄父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抖了半天没抖出烟来,索性往床头柜上一扔:“赶美那小子……晚上我去骂他!”
庄超英没理他,径首走到床边看庄母喝粥。
老太太小口抿着,眼神躲闪,嘴角却沾了点米渣。
他抽出张纸巾递过去,声音放软了些:“烫不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