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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没有解释自己如何得知,只是指了指石头额头上的伤口。
“天气还没转暖,伤口也怕发脓。再不治,怕是要坏事。”
他自顾自走到路边,弯腰采了几株不起眼的肥厚叶片,放在嘴里嚼得稀烂,然后走到那对母子身前蹲下,小心地将那墨绿色的药泥敷在石头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渗入皮肉,石头“呀”了一声,原本因疼痛而紧皱的眉头,竟舒展开一些。
“马齿苋。这东西不金贵,田埂路边到处都是,偏偏就能清热解毒,消肿止疼。”江源轻声解释着,象是教书先生在给学生讲一味最简单的草药。
张氏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听着他沉稳的言语,心中那道用惊恐和绝望筑起的高墙,终于塌了一角。
这个乱世,一个肯为不相干的孩子敷药的读书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她颤斗着手,捡起了地上的野果,掰开大半个递给孩子,自己只拿着一小瓣,却迟迟舍不得送进嘴里。
“先生你”
“叫我江源。”
江源看着她,目光灼灼,象是两团火,“张嫂子,今晚是睡在这里,听天由命,还是跟我去一个地方,赌一把?”
张氏一愣,随即苦涩一笑,眼泪又下来了:“先生说笑了,兵荒马乱的,能多活一夜都是奢求”
“我从不说笑。”
江源打断她,抬手指向不远处那座被夜色吞没的庄园轮廓。
“那里,有粮食,有被褥,有能让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张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那里头有流寇!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
“鬼也分大小。”
江源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象是自言自语。
“有些鬼,是怕另一些鬼的。”
他不再多言,转身就在林子里忙活起来。
张氏和石头母子俩,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那个年轻人,斯斯文文一个读书人模样,动起手来却半点不含糊。一会儿寻来几根中空的枯竹,用随身带着的火石熏黑一头;一会儿又从潮湿的泥地里,挖出些散发着怪味的植物根茎,捣碎了塞进竹筒。
他在做什么?
那些竹子、烂泥、野草,能做什么用?
夜,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
庄园里,隐约传来流寇们醉后的喧哗,夹杂着女人的哭喊,那声音被风送过来,又轻又碎,却象针一样扎在张氏心上。
她抱着孩子,抖得更厉害了。
她再去看江源,却发现那个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动作,靠着树干闭目养神。
忽然,庄园里传来一声粗暴的吼叫,划破夜空。
“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我去撒泡尿,哪个龟孙敢偷懒,老子回来剁了他!”
是那个独眼龙的声音!
一直闭目养神的江源,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在夜里,亮得有些吓人。
他俯下身,对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的张氏,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低声开口:
“张嫂子,听我说。”
“接下来,一步都不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