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带着血腥和硝烟的气息,在黑暗中疯狂滋长,最终取代了一切,成为支撑他濒临崩溃意志的唯一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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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更浓重的寒气涌了进来。
那三个抬尸体的少年回来了。他们脸色惨白得如同鬼魅,眼神空洞麻木,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走在最后的那个少年,手里拎着的铁锹上,还沾着新鲜的、湿漉漉的泥土。
他们沉默地走回自己的铺位,脱掉沾满泥污的外衣,像尸体一样倒了下去,蜷缩起来,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没人说话。屋子里只剩下死寂和更加浓重的、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刘周也停止了无声的哭泣。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尽管身体依旧冰冷疼痛,尽管恐惧的余悸还在心头萦绕,但他的眼神,在黑暗中却变得异常冰冷和坚定。
他摸索着,将怀里那半块早已冷透、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掏了出来。这是陈七给他的,他省下了一半。他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啃噬着。
坚硬的食物刮擦着食道,带来熟悉的痛楚。但他毫不在意。
咀嚼。吞咽。如同在吞咽着冰冷的石头,也如同在吞咽着这残酷世界的法则——要么变强,要么像王麻子一样,被一张草席裹着,埋进后山的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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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在这种日复一日的冰冷、鞭打、恶臭、饥饿和死亡的阴影下,缓慢而沉重地向前滚动。
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却又更加残酷。卯时初刻冰冷的雨水和鞭子下的马步;清汤寡水、难以下咽的饭食;猪场那令人窒息的恶臭和沉重的粪桶;下午练武场永无止境的拳脚练习和藤鞭的呼啸;还有那间散发着霉味、汗馊味、血腥味和草药味的通铺屋子……
刘周的身体在痛苦中挣扎着适应。手臂上的鞭痕结了痂,又在新一轮的抽打下裂开。手掌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不再惧怕粗糙的铁锹柄和粪桶的铁环。胃袋似乎也习惯了那些粗粝难咽的食物,虽然依旧饥饿,却不再翻江倒海地呕吐。他甚至开始能在冰冷刺骨的雨水中,扎稳那个摇摇欲坠的马步,尽管每一次坚持到最后,都几乎要虚脱。
变化最大的是他的眼神。最初那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疯狂和恐惧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坚硬。像两块被冻硬了的石头,深嵌在瘦削而开始显出一点轮廓的脸颊上。只有在看向那些蓝衣弟子,或者听到“后山”、“虎威堂”这些字眼时,那冰冷的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被深深压抑的、如同毒蛇般的恨意。
陈七依旧沉默寡言,像一道影子。他依旧会在刘周最狼狈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递过来半块省下的窝头,或者在他摔倒时用力拉他一把。两人很少交谈,但一种在泥泞和鞭子下挣扎求生的、近乎本能的默契,在沉默中悄然滋生。
一个月的时间,在非人的折磨中,如同一个漫长的世纪。
这天傍晚,冰冷的雨水终于停了。阴沉的天空依旧压得很低,但至少没有了那无休无止的冲刷。筋疲力尽的灰衣少年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通铺。没有立刻瘫倒,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发饷日。
尽管只是预备役的“耗材”,武馆为了让他们不至于立刻饿死,也为了那点微乎其微的激励,每个月会象征性地发一点铜钱——美其名曰“饭贴”。
管事拿着一个破旧的小布袋,站在通铺门口,手里捏着一份名册。少年们排着队,一个个上前,伸出同样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
“张三,五文。”
“李四,五文。”
“王五…嗯?王麻子?死了?划掉!” 管事在名册上随意地划了一道,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轮到陈七。他默默上前,伸出枯瘦的手掌。
“陈七,五文。” 三枚边缘磨损、带着污迹的铜钱丢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陈七攥紧了铜钱,低着头迅速退到一旁,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轮到刘周。他走上前,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伸出手。掌心向上,布满训练留下的硬茧和几道尚未愈合的裂口。
管事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扫过,似乎对这个额头带着疤痕、眼神冰冷的少年还有点印象。他低头在名册上找到名字:“刘周…新来的?嗯,这个月算你半个月…三文!”
三枚同样冰冷、沾着污迹的铜钱,带着一股铁腥味,落入了刘周的掌心。
很轻。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