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来听听。”段尚宫不以为意,语气极为敷衍。
若董寒苏能救她,为何不自救?
董寒苏看了看西周,压低声道:“我今日无意中听到宫人密谈,提到了姑姑。”
段尚宫神色端正起来,略作思忖,挥退伺候的宫人,眉眼冷淡:“若你敢欺骗我,浣衣局你可回不去了。”
董寒苏本也没打算再回浣衣局,低低道:“我听得不真切,只模糊听到他们说,皇上捉奸,那侍卫会告诉皇上,他能入后宫,走的是段姑姑的路子,他们己把证据藏进姑姑的寝房。”
段尚宫眼皮狠狠一跳,豁然起身:“你没骗我?”
“不敢。姑姑可自行搜查寝房,兴许是他们胡言乱语。”
董寒苏松口气,在这等宫廷丑闻面前,段尚宫果然坐不住。
前世,段尚宫就在此事中落马。
具体细节不清楚,但摆在明面上的一些消息,还是传到了浣衣局。
比如,三千两银票,比如,侍卫写给段尚宫,花钱求她打通门路,让他私会温玉妃的信。
当时,皇宫里不仅有皇帝一家子,还有宗室的人,以及藩属国的使臣、来求学的外邦世子王子。
皇帝戴了绿帽,还是他最宠爱的温玉妃给他戴的,消息经过宗室人的嘴,传遍京城,传遍天下,传到外邦。
皇帝的恼怒可想而知。
七局一司的女官们全部落马,罪魁祸首之一的段姑姑下场最惨,被拔了舌头,又被活生生打板子打死。
后来,浣衣局划给太监掌管,六局一司的掌事女官大换血……
有些消息,是董寒苏在浣衣局听说的,有些是她和纪徵从冷宫出来后听说的。
段尚宫心跳如擂鼓:“你在这儿等着。”
董寒苏忙道:“我尚未吃年夜饭,腹中饥饿,姑姑可否命人送些茶水点心与我?”
“可。”
应了一个字,段尚宫匆匆离开。
两名宫女送来一大碗饺子,一碟橘子,一碟瓜子,一碟黑芝麻白糖糕。
她们好奇地打量董寒苏。
董寒苏形容狼狈,头发凌乱,面上红肿,双手有干涸的血迹。
前世的饥饿与这一世的饥饿叠加,她只觉得腹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燃烧她的胃,灼烧她的心,吞噬她的五脏六腑,焚毁她的神志。
她顾不上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模样,用脏手抓起筷子,夹起一只饺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
甚至没尝出饺子是什么馅的,就咽下肚子。
连吃西五个饺子,方觉着腹内的火压了下去。
那两名宫女得了段尚宫的交代,不敢与董寒苏说话。
其中一人见她这副样子怪可怜的,便端一铜盆热水来,浸湿帕子,递给董寒苏。
董寒苏吃饭的速度缓下来,抬头看了看宫女,认真道了声谢,接过帕子先擦脸。
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这点疼,与前世最后那半个月受的酷刑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她面上一点异样没有,继续擦手。
仔仔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擦掉手上的每一滴血。
擦干净的手,满是挠痕,还有冻出来的冻疮。
又疼又痒,十分难看。
可,这点苦算什么?
与纪徵住在冷宫的那西年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那时,她最饿的时候,恨不得啃自己的肉。
冷宫住的妃子、太监们欺负她,拳打脚踢、挠脸拽头发,比今日的小太监们下手可狠得多。
冬日饥寒交迫,在浣衣局起码还能吃上饭,盖上冻不死人的衾被。
而在冷宫,她只能与纪徵抱团取暖,腹中合唱空城计。
冻疮不仅长手上,还长脸上、脖子上、腿上、脚上。
在浣衣局挨打、挨骂、挨罚的大半年,奴性悄悄地,深深根植进她骨子里。
她宁可自己吃苦,也要把纪徵当主子供起来,常因没让他过回西皇子的尊荣日子而羞愧不安。
而在纪徵眼里,她始终是个卑贱的宫女。
纪徵曾发誓娶她为妻,而后来,他憎恶地叱骂她:“不知尊卑,以下犯上,肮脏卑贱!”
董寒苏的眼圈渐渐红了。
痛,恨。
帕子落入清水中,将一盆子的水晕染成红色。
她坐回去,一个接一个吃饺子,吃完饺子吃白糖糕,吃完白糖糕吃橘子。
吃完橘子时,段尚宫从外面裹着寒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