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脱。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摘下了那副承载着虚幻与慰藉的vr眼镜。
镜片离开眼睛的刹那,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仿佛从一场过于真实又过于虚幻的大梦中惊醒。
再睁开时,那双曾经盛满骄矜、焦虑、疯狂和痛苦的眼睛,此刻却像被一场寒雨彻底洗过,显出一种近乎荒芜的空茫。
泪水已经流干了,只剩下红肿的眼眶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死寂。
那是一种心火燃尽后的余灰。
他低头,目光再次落到手中那副冰凉的眼镜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镜架。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
他费力地挪动了一下被瓷片割伤的膝盖,完全不顾疼痛,伸手探入貂裘内袋,摸索着。
这一次,拿出来的不是枪,也不是金条。
而是一个扁平的、用上等丝绒包裹着的小巧物件。
他一层层打开丝绒,动作缓慢而珍重。
里面露出的,是一张微微泛黄、边缘有些磨损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树怒放的梅花下,年轻的冷清秋亭亭玉立。
她穿着素雅的旗袍,微微侧身,唇角含着一丝清浅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眼神清澈而安静地望向远方。
阳光透过梅枝,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是她少女时代最美好的模样,定格在泛黄的相纸上,也深深烙在金燕西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底。
金燕西的目光长久地、贪婪地流连在照片中女子的脸上,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她的眉眼,仿佛能感受到那早已消逝的温度。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目光扫过同福客栈一张张或惊愕、或好奇、或带着几分同情的面孔,最后落在阿楚和晏辰身上。
“呵…”他发出一声极其短促、自嘲般的轻笑,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空。”
他小心翼翼地将照片重新包好,却没有收回怀中,而是连同那副vr眼镜一起,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身边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地面上。
“掌柜的,”他看向佟湘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疲惫。
“那三根金条,不必找了。”
“权当是…赔你的花瓶,还有…今日的叨扰。”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掠过地上那堆刺眼的青瓷碎片,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这堆碎片…麻烦帮我…包起来吧。”
“我想…带走。”
佟湘玉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看看地上的金条和碎片,张了张嘴,那句“额滴神啊”终究没喊出来,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唉,算了算了,碎碎平安,碎碎平安嘛…”
“大嘴!找块干净的布,帮金公子…把这些…收好。”
李大嘴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去找布了。
金燕西不再言语。
他撑着膝盖,有些踉跄地想要站起来,膝盖上的伤口让他疼得皱紧了眉头。
一直沉默观察的祝无双立刻快步上前,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放着我来。”
她利落地搀扶住金燕西的手臂,帮他稳住了身形。
金燕西没有道谢,只是微微颔首,借着力站了起来。
他最后看了一眼被李大嘴小心包起的青瓷碎片布包,又深深地、仿佛要将某种刻骨铭心的东西彻底埋葬般看了一眼地上那张被丝绒包裹的照片和那副vr眼镜。
然后,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留恋,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步一步,缓慢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客栈大门走去。
那件华贵的玄色貂裘在走动间微微摆动,背影在客栈门口透进来的天光里,拉出一道孤寂而萧索的长影。
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寒风卷着雪粒再次涌入,他的身影随即消失在门外苍茫的风雪之中,没有回头。
同福客栈内,一片寂静。
只有风雪呼啸着从门缝挤入的声音。
阿楚默默上前,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副vr眼镜和那个小小的丝绒包裹。
晏辰走到她身边,无声地握住了她的手。
铁蛋和傻妞也靠了过来,四人的目光都投向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木门。
悬浮在空中的全息弹幕光幕,在金燕西背影消失的瞬间,迎来了最后的、无声的爆发:
【他带走了碎片,留下了金条和照片…这场面太有隐喻感了】
【数字清秋终究不是白月光…金七少清醒了?还是更疯了?】
【破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