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福心里松了口气,楚三娘这话,算是给他递了个台阶。
他咳嗽一声,摆出一副公正的架势。
“张老太,你听听,楚三娘这话说的在理不在理?
当初字据是你自愿按的,如今又想反悔,你这不是胡闹吗?
楚三娘孤儿寡母几个,你们这样逼上门来,象什么话?
都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去,以后谁再敢来楚三娘家闹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赵德福一番话,算是给这事定了性。
其他家得了楚桑宁荸荠干的,也还算有点公德心,纷纷站在楚桑宁这边。
“可不嘛,当初换地,白纸黑字,红手印按得响当当,里正爷也在场。”一个老头摇头。
“张老太也太不要脸了,自己按了手印还想耍赖?”抱着孩子的妇人声音不大不小,“眼红病犯了呗!当初分荸荠干咋不叫唤?现在看人家置办点东西就眼热,呸。”
“就是,不要脸,自己家那破石头地开不出花,就眼红人家烂泥塘,活该。”
议论声,嗤笑声像潮水,瞬间把张老太淹了。
王寡妇、李婆子、赵二媳妇臊得恨不得钻地缝,趁乱缩着脖子溜了。
“你你”张老太指着楚桑宁,手指抖得象风里的破布条,嘴唇哆嗦,只发出“嗬嗬”的怪响。那
张字据成了钉死她的棺材钉。
她猛地一跺脚,干瘪的身体爆出最后一点力气,不是往前冲,而是双手死死捂住老脸,喉咙里挤出半声不象人的干嚎。
“楚三娘,你个小贱人,你不得好死,等着瞧。”
嚎声没落,她已经跌跌撞撞朝人群外撞去,脚步跟跄,活象只被烫了爪子的老猫。
就在她挤出人群的瞬间。
“啪叽!”
一块湿乎乎,还带着新鲜泥腥气的泥巴,不知从哪个捣蛋鬼手里飞出来,不偏不倚,结结实实糊在了张老太那散乱发髻的后脑勺上。
泥巴糊了一片,顺着脏衣领往下淌黄汤。
“噗!”
“哈哈哈!”
人群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哄笑。
张老太身体一僵,像被这笑声和脑后的冰凉彻底打垮。
她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怪叫,连头都不敢回,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家破屋方向亡命狂奔。
那泥巴糊头、失魂落魄的背影,在夕阳里,在哄笑声中,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话。
楚桑宁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心里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当初留了个心眼,让里正赵德福写了字据,还按了手印。
不然今日这关,只怕是难过。
人散了,院门关上。
刘慈拍着胸口,“老天爷,瘟神可算走了。”
魏书漫紧绷的肩膀松下来,看了一眼楚桑宁小心收起的字据,“这老虔婆,恨毒你了。”
楚桑宁把木匣收好,脸上的冰霜化开些,眼底却凝着一丝沉。
“恨就恨吧,”她声音不高,看向张家那破屋的方向,“日子是自己的,书漫,你上次说沼泽水洼边那几丛苗,有点象能避瘴气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