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同小溪般顺着湿透的衬衫不断流淌,在脚下肮脏的地面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他的脸色苍白如鬼,嘴唇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那双如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却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疯狂暴怒,只剩下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绝对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漠然和……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如同深渊般的痛苦。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指向田翠,而是伸向自己后背肩胛下,握住了那枚深深嵌入他血肉的刀柄!
“呃……”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额角青筋暴跳,肌肉因为剧痛而剧烈痉挛。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皮肉被强行撕裂的声响!
他竟然……硬生生地、将那枚染满鲜血的锋利刀片,从自己的身体里拔了出来!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伤口飙射而出!溅落在他苍白的手上,溅落在他脚下的污水里,也溅落了几滴在田翠模糊的视线前!
贺兰敏看也没看那枚滴血的刀片,随手将它如同垃圾般丢弃在一边,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他捂着鲜血狂涌的后背伤口,高大的身躯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微微摇晃,脚步却依旧坚定,一步,一步,朝着瘫倒在地、如同破碎娃娃般的田翠走来。
每一步,都踏在田翠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每一步,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死亡的宣告。
田翠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结束了。这场以屈辱开始,以血腥终结的契约闹剧……结束了。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高大身躯投下的、带着血腥味的阴影,已经笼罩了自己。
然而,预想中的致命一击并未落下。
脚步声在她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住了。
浓重的血腥味和贺兰敏身上那股混合着雨水、汗水、血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绝望的气息,将她彻底包裹。
死寂。只有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如同无数怨灵的哭嚎。
田翠颤抖着,再次睁开被血水模糊的眼睛。
贺兰敏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滴落,砸在田翠的脸上,冰冷刺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此刻如同两口冻结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她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未消的暴怒余烬,有被背叛的冰冷杀意,有重伤的痛苦,但最深处……似乎还有一种……近乎悲哀的疲惫和……挣扎?
他的目光,缓缓从田翠苍白染血的脸,移向她旁边不远处,那个掉落在污水和灰尘中的深棕色档案盒。盒盖在刚才的撞击中摔开了,里面几张泛黄的纸张散落出来,被雨水迅速打湿、浸透。其中一张,边缘烧焦的黑白b超影像图,正静静地躺在浑浊的污水里,上面那个模糊的孕囊轮廓在雨水的浸润下,显得格外刺眼。
贺兰敏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b超图上,瞳孔骤然收缩!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晃,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劈中!原本冰冷如坚冰的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后一丝血色,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一种比后背伤口剧痛更甚的、深入骨髓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巨大痛苦,清晰地浮现在他眼中!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捂着伤口的手因为剧烈的颤抖而无法控制,指缝间涌出的鲜血更加汹涌。他死死地盯着那张泡在污水里的b超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声,眼神里的冰冷杀意被一种铺天盖地的、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某种崩塌般的绝望所取代!
“不……不可能……”他嘶哑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孩童般的脆弱和恐惧,“妈……那……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