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这次他没端牛奶,只是探着头,压着嗓子:“我说…真该睡了!这都…快一点半了!” 他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强硬命令,只剩下浓浓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焦虑,像一头围着受伤幼崽打转却无能为力的老兽。
钱砚修转过身,看着父亲在门口灯光下显得格外苍老和担忧的脸,心头微涩。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父亲紧绷的手臂:“爸,这就好。最后一点收尾,五分钟。”
钱钰锟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摆摆手:“唉…你…你心里有数就行!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他不再多说,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佝偻着背,慢慢踱回了昏暗的客厅。那背影,承载着一位父亲在儿子人生最关键战役前,所有的无力感与沉甸甸的爱。
钱砚修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闭了闭眼。父亲那无声的担忧,比任何催促都更有分量。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回到书桌前,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最后几行笔记的整理,然后,果断地关灯。黑暗瞬间拥抱了他。他没有立刻离开,只是静静坐在椅子里,在绝对的安静中,让高速运转的大脑缓缓减速。黑暗中,邓小琪那句“锚定”,父亲沉重的叹息,裴音蜂蜜水的微甜,林妙妙咋咋呼呼的加油,钱三一键盘的敲击声…无数碎片在意识中流淌,最终沉淀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力量。
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变成了“7”。
最后的七天。学校的气氛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那种百日誓师时的狂热呐喊,那种倒计时三十天时的焦灼紧绷,仿佛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力量所取代。老师们不再布置新的海量习题,课堂变成了答疑解惑和最后的“战略要点梳理”。走廊里少了奔跑打闹的身影,多了静静靠在窗边看笔记、或是低声讨论问题的学生。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钱砚修的书桌前所未有的“干净”。所有的复习资料被浓缩成几本薄薄的、他自己编写的“核心战略手册”和“终极错题精华”。他的“等高线图”己经完成,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他现在做的,是最后的“战场环境模拟”——严格按照高考时间,进行真题套卷的限时实战演练。每一次提笔,都如同战舰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每一次落笔,都是对知识体系、思维速度和心理素质的极限压测。他像一位老练的船长,在模拟风暴中反复校准着舵轮、测试着引擎的极限功率,确保在真正的决战日,能以最佳状态劈开惊涛骇浪。
林妙妙进入了“佛系”冲刺状态。数学“黑洞”似乎被暂时压制住了,她不再抓狂,而是抱着钱三一给她的“终极简化版数学模型”和“高频考点押题宝典”,进行着最后的巩固。她甚至开始研究考场“玄学”——穿什么颜色的袜子能带来好运,早餐吃什么能超常发挥。王胜男也一改往日的聒噪,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营养餐,连说话都轻声细语,家里弥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神圣的安静。
邓小琪收到了北京舞蹈学院的正式录取通知!邮件抵达的那一刻,她正埋首于历史笔记中。手机提示音响起,她点开邮件,看到“恭喜你通过复试…”的字样时,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几秒钟后,巨大的喜悦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她,她猛地捂住嘴,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她没有尖叫,没有跳起来,只是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无声地耸动。所有的压力、疲惫、等待的煎熬,在这一刻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她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发给了钱砚修,只有简单两个字:
“小琪:成了。”
然后,她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笔,目光更加坚定地投向桌上的模拟卷。舞蹈的彼岸己向她敞开大门,现在,她要为文化课的龙门,做最后的奋力一跃。
钱砚修在收到信息的瞬间,正对着一道复杂的数学压轴题。屏幕亮起,“成了。”两个字映入眼帘。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极其温暖而明亮的弧度。他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桌角,仿佛将这个巨大的喜悦暂时珍藏。然后,他重新聚焦于眼前的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流畅而有力的线条。心中的一块巨石轰然落地,随之涌起的,是更磅礴的、为她最终加冕而战的决心与力量。她的星光己经点亮,他的航程,也即将抵达最终坐标。
钱三一推了推眼镜,看着电脑屏幕上最后一份模拟成绩分析报告,按下了“生成最终优化建议”的按钮。他的“系统自检”完成度:99.8%。剩余的0.2%,是留给不可预知的“考场量子扰动”的冗余。
最后的晚自习结束铃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