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的情绪——感激父亲的有求必应，却又因这份毫无保留的宠爱而感到一丝沉重的负担，尤其是当这份宠爱与他此刻内心无法言说的混乱纠缠在一起时。

他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试图驱散舌尖那恼人的甜腻和心头的烦闷。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自己脚上那双崭新的耐克球鞋——父亲爱的另一份证明。下午篮球场上，它提供了坚实的支撑，却没能支撑住他被一瓶水击溃的防线。

“砚修，” 裴音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今天……在学校还顺利吗？看你好像没什么胃口？” 她注意到儿子碗里的排骨只咬了一口，米饭也几乎没动。

钱砚修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该说什么？说下午和邓小琪在音乐教室大吵一架还掀翻了琴凳？说放学后被迫请她喝了杯甜得发齁的奶茶还被嘲笑？说现在满嘴都是那股甜腻味吃不下妈妈做的饭？

不，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还好。” 他再次用最简短、最冰冷的词汇筑起防御墙，“有点……不饿。” 他勉强又夹起一小块青菜送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着。青菜的清淡本应中和甜腻，但此刻尝起来却索然无味。

餐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钱钰锟还在对着手机备忘录傻乐。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钱三一，极其自然地放下了筷子。他拿起手边的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地划了几下，仿佛只是在饭后浏览新闻。然后，他像是“不经意”地将平板屏幕侧转了一下，角度刚好能让旁边的钱砚修清晰地看到屏幕内容。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构图有点仓促，背景是奶茶店模糊的暖色灯光和人群。焦点清晰地落在画面中央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穿着校服、背影挺拔却略显僵硬的少年（钱砚修），正微微低着头，以一种极其“英勇就义”的姿态，奋力吸着手中那杯插着粗吸管、顶着巨大奶油雪顶、内容物丰富到快要溢出来的“巨无霸”奶茶。他侧脸线条紧绷，耳根红得惊人。

而他旁边，一个穿着白色T恤、笑容灿烂得晃眼的女孩（邓小琪），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手里捧着一杯一模一样的奶茶，嘴角上扬的弧度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促狭和……宠溺？

照片的抓拍时机精准无比，完美定格了钱砚修被奶茶“酷刑”折磨的窘态，以及邓小琪那“胜利者”般的明媚笑容。

轰——！

钱砚修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刚刚被汤压下去的红晕瞬间爆炸般蔓延至整张脸和脖子！他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嘴里的青菜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只剩下无边的震惊和……被公开处刑般的巨大羞耻！

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钱三一！

钱三一却己经极其自然地收回了平板，屏幕锁上，放回桌边。他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动作优雅平静，仿佛刚才只是给弟弟看了一眼今天的天气预告。只有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促狭光芒，泄露了他此刻并非全然无辜。

“三一，看什么呢？” 裴音好奇地问。

“没什么，一篇有趣的物理科普。” 钱三一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异样。

钱砚修僵在座位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颊，烫得吓人。他死死攥着筷子，指尖用力到发白，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大哥！他那个沉默寡言、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哥！居然拍到了！还拍得这么……这么精准！这么羞耻！他是什么时候去的奶茶店？！他看到了多少？！

“砚修？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裴音担忧的声音传来，甚至伸手想探探他的额头。

“没……没事！” 钱砚修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后仰，避开了母亲的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紧绷，“汤……汤有点烫！我……我吃饱了！先上去看书！”

他几乎是撞开椅子站起来，动作仓促得带倒了汤匙，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看也不敢看家人的表情，尤其是钱三一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抓起沙发上的书包，像被鬼追一样，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背影充满了落荒而逃的狼狈。

餐厅里一片寂静。

钱钰锟茫然地放下手机：“这孩子……怎么了？”

裴音看着儿子消失的楼梯口，眉头微蹙，眼底的担忧更深了。

钱三一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汤，拿起平板，平静地起身：“我也上去了。” 离开前，他极其自然地瞥了一眼弟弟遗落在沙发上的书包——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