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前倾，眼睛亮得惊人，语速飞快地抛出了真正的“炸弹”：

“太好啦！那学校六一晚会，咱俩合作呗！” 她根本没给钱砚修任何消化和拒绝的时间，像连珠炮一样把计划全盘托出，“你弹琴！我跳舞！曲子我都想好了！就那首《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古典又深沉，特别配我的新编舞！绝对惊艳全场！就这么定了啊！”

说完，她根本不等钱砚修有任何反应——无论是惊愕、拒绝还是茫然——就像只完成了恶作剧的蝴蝶，飞快地抓起桌上的果汁杯和一本杂志，脚步轻快地溜出了教室，留下一个充满活力的背影和一句飘散在空气中的：

“回头找你细聊谱子啊！”

钱砚修：“……”

他握着笔，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看着邓小琪消失的门口，生平第一次，在非学术领域，体会到了什么叫“信息过载”和“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弹琴？

合作？

六一晚会？

《月光奏鸣曲》？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小炸弹，在他由史书、公式和批判性论点构筑的精密大脑里炸开。他甚至来不及升起“拒绝”的念头，对方就己经单方面宣布“合作成立”，并且跑路了。

一股荒谬感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被强行拖入未知领域的茫然，涌上心头。他捏了捏眉心，试图理清这混乱的局面。拒绝吗？以他惯常的作风，这简首是必然选项。但……他刚刚才决定要“管理”同桌关系，建立“最低限度和谐”。立刻强硬拒绝，等于亲手撕毁自己刚定下的策略。

就在他陷入罕见的纠结时，下午最后一节课的班会时间到了。

班主任唐元明站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宣布了学校即将举办“青春飞扬”六一晚会的通知，鼓励大家积极参与，展示才艺，为高中生活留下美好回忆。

“……希望大家踊跃报名，文体委员负责登记……” 唐元明话音刚落。

“唐老师！”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立刻响起。只见邓小琪高高举起了手，脸上带着明媚又自信的笑容，“我和钱砚修同学己经报好节目了！他钢琴伴奏，我古典舞！曲目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第一乐章！” 她声音洪亮，吐字清晰，瞬间吸引了全班所有人的目光。

唰！

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最后一排、那个总是沉默低调的钱砚修身上。震惊、好奇、难以置信……尤其是那些深知钱砚修“冰山”属性的同学。

钱砚修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看着讲台上同样有些意外的唐元明，又看了看旁边座位上正对他俏皮眨眼、一脸“搞定”表情的邓小琪。他清晰地感受到全班目光的重量，以及邓小琪那毫不掩饰的“先斩后奏”的狡黠。

拒绝？在班主任己经听到“报好节目”的此刻？在全班同学瞩目之下？那将是一场不必要的、尴尬的、且完全违背他“管理同桌关系、维持最低和谐”新策略的风波。

唐元明显然对邓小琪的“效率”感到满意，尤其听到搭档是钱砚修，更是意外之喜。他看向钱砚修，带着询问和鼓励：“钱砚修同学？你同意和邓小琪同学合作吗？钢琴伴奏可是很重要的任务。”

所有的目光都钉在钱砚修身上。邓小琪也屏住了呼吸，虽然她脸上还挂着笑，但眼神里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钱砚修缓缓抬起了头。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他迎上唐元明询问的目光，又淡淡地扫了一眼旁边带着紧张期待的邓小琪。

然后，在所有人的屏息等待中，他清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出乎意料的从容，吐出了两个字：

“可以。”

没有犹豫，没有勉强，仿佛只是答应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好！太好了！” 唐元明喜出望外，带头鼓起掌来，“钱砚修和邓小琪，钢琴配古典舞，这个节目很有格调！期待你们的精彩表现！”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更多的是震惊的窃窃私语。而邓小琪，在听到那声“可以”的瞬间，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她成功了！真的把这座冰山拉上船了！

钱砚修在掌声和议论声中，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回摊开的书本上。他看似平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习惯冰冷运行的心脏，此刻正以一种略微陌生的、稍快的频率跳动着。

不是紧张，不是抗拒。

而是一种……被强行拽入未知领域的、带着一丝荒谬却又隐隐兴奋的……挑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