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伏的脊背,泄露着这位政坛老将内心的惊涛骇浪。汗水顺着鬓角滑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宛如未干的泪痕。
"联合舰队在鄂霍茨克海折损过半!" 米内光政的指节死死抠住会议桌边缘,暴起的青筋在惨白的皮肤下蜿蜒如蛇。他的声音破碎成沙哑的呜咽,仿佛每一个字都要撕开布满血痂的喉咙,"如今京都府湾的防空网千疮百孔,连本土的天空都成了筛子!"
老人颤抖着撑起枯瘦的手臂,金丝眼镜歪斜地挂在布满老年斑的鼻梁上。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蛛网般的血丝,浑浊的泪水在凹陷的眼窝里凝结成晶亮的硬块,倒映着墙上逐渐熄灭的军事地图投影。"根据情报,东北军最新式的舰载机换装了重油引擎,"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暗红,"其作战半径... 足以覆盖整个九州岛。"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般轰然坠入死寂的会议室,瞬间烫穿凝滞的空气。陆军参谋总长喉结剧烈滚动,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病态的青白,榻榻米在他颤抖的膝盖下被揉出狰狞的褶皱。角落里,某位联队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布满战伤的拳头死死抵在嘴边,却怎么也压不住胸腔里如困兽般的急促喘息 —— 那声音像濒死的鲸鱼,绝望而嘶哑。
窗外,成群的乌鸦正拍打着漆黑的羽翼掠过枯槁的樱花树,它们刺耳的啼叫穿透厚重的木质拉门,在这密闭的殿内激起阵阵回响。参谋们下意识地攥紧军刀刀柄,刀柄上的花纹在冷汗中泛着冷光。这些聒噪的黑色使者仿佛带来了不祥的预言,预示着太平洋上那道苦心经营的 “绝对国防圈”,正如同殿外凋零的樱花,在盟军钢铁洪流的碾压下,即将化为齑粉。
暮色如同被硝烟浸染的墨汁,从京都府湾向城市漫延开来。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惨白的巨蟒,在低垂的云层间疯狂扭动,将夜空撕扯成无数菱形的碎片。这些破碎的光斑落在鳞次栉比的建筑上,在焦黑的瓦砾堆投下忽明忽暗的诡谲阴影,仿佛整座城市都被装进了一台失控的老式放映机。
凄厉的防空警报骤然撕裂凝滞的空气,那尖锐的鸣响像是从地底钻出的恶鬼在号哭。警报器震颤着喷涌出声波,每一次尾音都拖曳成垂死的呜咽,与远处传来的高射炮轰鸣声交织成令人战栗的死亡交响。在这窒息的声浪中,京都府市民蜷缩在防空洞的身影,宛如被蛛网困住的蝼蚁,恐惧地等待着即将落下的致命铁雨。
凄厉的空袭警报划破夜空,碎石铺就的街道上,木屐与军靴的碰撞声、混杂着草鞋在泥泞中打滑的闷响,如同一曲混乱的交响。抱着婴孩的妇人发簪歪斜,怀中襁褓里的啼哭与她颤抖的呜咽纠缠在一起;几个孩童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在人群推搡中险些被踩倒,尖锐的哭喊瞬间被呼啸的夜风吞噬。
当京都府电台的电波里,播音员颤抖着嗓音播报出大俄签署《魔都大俄停战协议》的瞬间,整个岛国仿佛被掷入沸腾的铁锅中。往日机械齿轮咬合般精准的街道秩序,在消息冲击下轰然崩塌,化作恐慌肆虐的修罗场。
工厂高耸的烟囱不再吞吐白烟,取而代之的是生锈的铁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罢工工人将象征压迫的玻璃窗砸成蛛网状,锋利的玻璃碎片混着油渍,在满地狼藉中折射出末日般的冷光。曾经熙熙攘攘的粮店,此刻门口堆积着浮肿的尸体,腐烂的气息与散落米袋的谷香诡异地交织。蛆虫在尸体口鼻间涌动,而幸存的市民仍在为争抢几粒米相互厮打,染血的指甲深深嵌入同类的皮肉。
夜幕降临时,被流弹击伤的路灯在穿堂风中摇晃,明暗不定的昏黄光晕里,满墙弹孔如同巨人的瞳孔。人们踉跄奔逃的身影被投射在墙体上,扭曲的肢体动作与墙面斑驳的弹痕重叠,仿佛一幅用鲜血与绝望绘制的抽象画,无声诉说着这个帝国在崩溃边缘的荒诞与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