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因左腕伤势而略显僵硬,落笔却依旧带着墨家特有的精准与稳定。
她没有理会账册上原有的混乱记录,而是在旁边一本相对空白的副册上,另起炉灶。笔尖在粗糙的纸页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5′0′2_t¨x^t\.,c\o·m/她首先列出几大项:粮秣(米麦豆)、军械(箭矢刀甲)、杂项(盐卤、油脂、药材)。每一项下,又分出“入”、“出”、“存”三栏。
叶承云看得有些茫然,但当他看到崔璃在“粮秣·出”栏下,不仅记录了昨日豁口守军消耗的“米三石七斗”,还在旁边用小字标注了米行暗语“斗折耗升”时,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他瞬间明白了崔璃的意图——她是在用某种前所未见的、条理极其清晰的记账方法,将明面的流水与米行的暗语一一对应,重新梳理!这样,每一笔看似寻常的消耗,都能通过暗语揭示其真实的去向或关联!
“妙…妙啊!”叶承云激动得声音发颤,牵扯到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但精神却陡然振奋。他顾不上疼痛,身体前倾,死死盯着崔璃笔下的账册,口中飞快地解释着那些晦涩的暗语:“‘斗折耗升’…‘斗’指十石米,‘折耗’在此处指代转运至西水门暗仓,‘升’指银百两…意思是从总仓调拨十石米,支付百两银作为转运费,存入了西水门暗仓!这…这原本是米行规避税吏的伎俩!”
崔璃笔尖不停,在副册“粮秣·出”栏旁迅速记下:`西水暗仓,米十石,银百两`。随即,她又指向另一条记录:“甲字库,箭矢五千,折耗三升。”
叶承云立刻解读:“‘甲字库’是东城武库,‘折耗三升’…不对!箭矢消耗怎会用‘升’?等等…‘升’在此处…是‘损毁’之意?还是…” 他眉头紧锁,陷入困惑。昨夜激战,各处消耗巨大,许多暗语的使用已经超出了常规。
就在这时,一阵冷风猛地从破窗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几乎熄灭!供桌上那本摊开的主账册被风掀起几页,哗啦作响。
就在这光影剧烈晃动的瞬间!
“咦?” 一直沉默观察的白宸发出一声极轻的惊疑。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叶承云!
只见摇曳欲灭的烛光,正以某个特定的角度,投射在叶承云因专注而低垂的眼睑上!他睫毛上沾染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渍(昨夜豁口搏杀时飞溅所致),在昏黄的光线下,竟反射出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虹彩光泽!如同蜻蜓翅膀在阳光下折射出的、转瞬即逝的斑斓!更奇异的是,那点虹彩光斑,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面前那本被风吹开的主账册某一页的边缘!
叶承云本人似乎毫无察觉,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解读暗语中,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因紧张而干裂的下唇——舌尖恰好扫过那根沾着血渍的睫毛!
就在他舌尖触碰睫毛的刹那,那点虹彩光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骤然变得明亮稳定!清晰地映照在账册边缘——那里,正是崔璃刚刚写下“西水暗仓,米十石,银百两”的位置旁边,一片被老鼠啃噬得只剩半边的空白处!
光斑的形状,如同一个极其古怪的、扭曲的符文,又像是一个残缺的标记!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崔璃握笔的手顿在半空,冷冽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点虹彩光斑映照的位置。萧明凰染着丹蔻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悄然按住了耳后那颗微小的红痣——她瞬间意识到这绝非巧合!
白宸的心脏猛地一跳!现代知识告诉他,这是虹膜和特定角度光线形成的反射,但在这死局之中,这由血渍、睫毛、烛光共同构成的奇异光点,指向的会是什么?
叶承云终于感觉到了异样,他茫然地抬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睫毛倒影在账册上的光斑,又舔了舔嘴唇,那点虹彩随着他舌尖的湿润而更加清晰。“这…这是…”
“别动!” 白宸低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一步上前,俯身凑近那本账册,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仔细审视着虹彩光斑覆盖的那片残缺纸页。纸页边缘被老鼠啃得参差不齐,墨迹早已模糊,但在光斑稳定的映照下,那些被啃噬留下的毛糙边缘和纸纤维的细微走向,竟隐约构成了一幅残缺的、类似地图的线条!线条的末端,被光斑的核心稳稳覆盖!
“地窖…” 白宸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昨夜钟离熬油撇浮沫时,油面曾短暂映出叛军帅旗移向玄武门的画面!莫非…这虹光所照,是城中某个未被叛军发现的秘密地窖坐标?一个可能存放着最后存粮或军械的所在?
他猛地看向崔璃:“纸!炭笔!”
崔璃立刻会意,将副册空白一页撕下,连同那半截炭笔递给白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