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味,混合着墨块被焚毁时的淡淡异香。
崔璃站在火堆数步之外,玄色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热浪蒸腾,将她额角的碎发吹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看着那些狂放的字迹在火焰中化为乌有,看着那些象征着杀伐的朱砂标记被彻底吞噬。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凉与释然的复杂情绪,如同那翻滚的浓烟,悄然弥漫上心头。她想起了谢明远生前,拖着那条沉重的桃木义肢,在孤灯下彻夜演算的身影;想起了他偶尔望向自己时,那双被仇恨烧得通红的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近乎绝望的疲惫。一滴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眼前跳跃的火焰。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用袖子去擦拭,却忘了怀中还抱着最后一摞待焚的稿册。^@6?1__看D′书?>3网& ^无??错$¨内?|容¨:o
哗啦!
就在她抬手遮挡眼睛的瞬间,一阵突如其来的旋风卷着火堆边缘尚未燃尽的纸灰和滚烫的余烬,猛地向她扑来!灼热的气流夹杂着细小的火星扑面而至!
“小心!” 旁边的叶承云失声惊呼。
崔璃下意识地侧头闭眼,手臂抬起格挡。那滴噙在眼中的泪,终于不堪重负,顺着她蜜色的脸颊滑落。泪水滚过被热浪炙烤得微红的脸颊,恰好滴落在她抬起的、托着稿册的左臂衣袖上!玄色的粗布衣袖瞬间被泪水洇湿了一小片深色痕迹。而几片带着火星、尚未燃尽的焦黑纸灰,也随着风势,不偏不倚地飘落在了这片被泪水濡湿的衣袖上!
嗤——!
微不可闻的轻响。泪水与滚烫的纸灰接触,瞬间冷却凝固!那片濡湿的深色泪渍边缘,被焦黑的纸灰勾勒出几道极其细微、蜿蜒曲折的纹路,如同干涸龟裂大地上突现的、纤细的溪流痕迹!这奇特的纹路,在玄色布料的衬托下,宛如一道天然形成的、充满悲怆意味的“雨纹”。
崔璃放下手臂,怔怔地看着衣袖上那片奇异的痕迹。指尖昨夜划破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方才被热浪灼到的脸颊也微微发烫,但这些都不及衣袖上这道泪与灰烬共同刻下的印记来得震撼。她冰冷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道“雨纹”,粗糙的布面摩擦着指腹,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
“崔姑娘,你没事吧?” 叶承云关切地凑近,也看到了她衣袖上的异样,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白宸的目光也落在那道“雨纹”上,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忽然想起谢明远遗稿中,夹杂在那些疯狂复仇计划里的,几张极其详尽却从未被实施的孤城周边水系分布图!图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沟渠支线,其疏密走向,竟隐隐与崔璃衣袖上这道泪灰勾勒的纹路暗合!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在他脑海中闪现——引渠!利用这看似悲伤偶然形成的纹路,结合谢明远遗稿中对水脉的深刻认知,或许能开出一条新的、更便捷的灌溉水渠,直通城西那片亟待浇灌的坡地!
“叶先生,”白宸的声音斩断了沉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传令下去,暂停焚烧。将剩余稿册,连同这些灰烬余渣,全部收集起来,用细麻布包裹,不得遗漏分毫!” 他指了指地上散落的、混合着未燃尽纸屑的灰堆。
叶承云虽不明所以,但看着白宸沉凝的脸色和崔璃衣袖上那道奇异的纹路,立刻躬身应道:“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铁器摩擦的刺耳声响和浓重的血腥气!
“报——!” 一名浑身浴血的传令兵踉跄着冲到空场边缘,头盔歪斜,肩甲破裂,露出里面渗血的布条。他手中紧握着一截断裂的、还带着暗沉血锈的铁条,正是昨日新铸巨犁上拆下的齿轮残件!“叛军…叛军先锋已至城下十里!他们…他们驱赶掳掠的百姓在前,背负柴草,意图火攻!前锋将领…是‘铁棘笼’狄彪!” 传令兵的声音嘶哑而绝望,目光扫过正在焚烧的稿山和满地狼藉的灰烬,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黯淡下去。
“铁棘笼”狄彪!这个名字如同冰锥刺入众人耳中。那是叛军中以残忍嗜杀闻名的悍将,尤喜用精铁打造的、布满倒刺的囚笼折磨俘虏!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只剩下稿堆中残余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那越来越浓、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崔璃猛地攥紧了衣袖,那道泪灰形成的“雨纹”在她指下扭曲。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她玄色的身影中弥漫开来,左耳悬着的青铜齿轮耳坠微微震颤,齿尖幽光闪烁。她想起了谢明远遗稿中,最后几页用朱砂重重圈出的名字,其中一个,正是狄彪!旁边批注着几个力透纸背、充满刻骨恨意的血字:“必以彼笼,还施彼身!”
叶承云脸色煞白,拨动算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