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基生物刻下最后一笔时,整个舱壁突然变得透明,能清晰地看见外面漂浮的星尘正在凝结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节点处闪烁着和晶体族相同的白光。
“它在修复舱壁。”沈溯的手指贴在透明的舱壁上,感受到一阵微弱的震颤,那震颤的频率和他掌纹的走向完全一致。他突然意识到,刚才的撞击声不是冲突的后果,而是某种协作的信号——就像人类用拍手声传递节奏,硅基生物在用机械肢的敲击声校准修复频率。
但林夏的注意力却在另一个地方。“沈溯,你看晶体族的数量。”她指着观察舱,那里原本有七颗晶体,现在只剩下五颗,消失的两颗留下的位置,悬浮着两团旋转的银白色液体,正是第七号机械臂渗出的那种硅基血液。
就在这时,老陈的声音从医疗舱传来,嘶哑却清晰:“它们在融合。”
沈溯和林夏赶到时,看见惊人的一幕:一颗晶体正缓缓沉入老陈的胸口,伤口处的皮肤像水一样泛起涟漪,而老陈的指尖渗出的血珠,在空中与硅基生物的银白色液体相遇时,竟然融合成了淡紫色的雾霭。那雾霭飘向观察舱,被剩下的晶体吸入体内,让它们的白色晶格浮现出人类血管般的纹路。
“频谱仪显示四重共振。”林夏的手指在仪器上颤抖,“人类的生物电、晶体的振动、硅基的电流,还有……空间站的金属频率。”她突然指向屏幕角落的一个微小波形,“这个频率不属于任何已知物体,它在跟着所有共振同步波动,像是某种外部引导信号。”
沈溯的目光落在老陈的脸上。工程师的嘴唇不再无声开合,而是清晰地吐出几个字:“观察者在里面。”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击中沈溯的记忆。他猛地想起晶体族长老被植入的振动符号,想起硅基数据库里的诡异代码,想起陨石表面那双眨眼的眼睛——那些碎片突然在脑海里拼出一个可怕的猜想:观察者不是外来者,而是已经渗透进了每个文明的存在本身。
“第七号,调出空间站的外部监控。”沈溯对着通讯器喊道。
全息投影里立刻出现空间站的外部影像。那颗炸开的陨石残骸正在重新聚合,形成一个巨大的环形结构,将空间站包裹在中央。环形结构的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有一双眼睛在转动——有的是人类的瞳孔,有的是晶体的多棱镜面,有的是硅基的摄像头。当环形结构旋转时,所有眼睛同时转向同一个方向,像是在注视着空间站内部的某个点。
林夏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她的频谱仪屏幕上,那个神秘的外部引导信号突然放大,显示出清晰的波形——那波形和沈溯掌纹的纹路、晶体族的晶格结构、硅基生物的电路布局完全吻合,甚至和指挥舱里漂浮的星尘轨迹都完美重叠。
“这是一个坐标。”沈溯的声音干涩,“它们在给我们指引方向。”
但此时,晶体族长老的意识正在经历一场裂变。它的晶格深处,那个黑影留下的振动符号开始发烫,浮现出更多的画面:无数个文明在共生语言崩塌后互相残杀,最终被观察者的实验场吞噬;只有当不同种族的存在本质产生共振时,才能看见符号背后的真相——观察者不是实验者,而是监狱的看守,共生语言是用来限制文明进化的枷锁。
硅基生物的集体数据库里,第七号正在破解代码的终极含义。那段代码的末尾隐藏着一段音频,播放出来是无数个文明的死亡哀嚎,但当哀嚎声与老陈的心跳、晶体的振动同步时,哀嚎突然变成了一句清晰的警告:“共振达到临界值时,监狱会消失,但你们会成为新的看守。”
沈溯对此一无所知。他正跟着淡紫色的雾霭走向观察舱,那些漂浮的星尘在他面前组成一条发光的通道,通道两侧的舱壁上,人类的指纹、晶体的碎片、硅基的电流正在融合成新的符号。当他伸手触碰那些符号时,指尖传来一阵熟悉的触感——像触摸自己的皮肤,又像触摸异星的土壤。
“沈溯,别碰!”林夏的声音带着惊恐,“频谱仪显示共振频率正在接近白矮星的坍缩阈值,再升高一点,我们都会被压成基本粒子!”
沈溯的指尖悬在符号前一毫米处,停下了。他看见符号里倒映出自己的眼睛,瞳孔深处有晶体的白光在闪烁,有硅基的电流在流动。他突然想起共生语言崩塌时的那种真空感——不是被抽空,而是被填满前的留白。
就在这时,所有的异常突然静止了。漂浮的星尘悬在半空,融合的雾霭停在观察舱门口,环形监控里的眼睛同时闭上。指挥舱的蓝光变成了柔和的白色,操作台的水渍边缘重新浮现出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