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确随本宫历经西戎之事,熟悉边情地理,忠勇无二。
其麾下玄甲旧部,皆百战老兵,更兼屯田之能,深谙‘以兵卫民,以民养兵’之道。
此两点,确为治理西洲、推行陛下新政之基石。”
殿内群臣闻言,神色稍缓,附议之声再起。
然而江林悦话锋一转,声音虽未抬高,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
“然,西洲洲牧之职,非同小可。非仅需勇武治乱,更需如履薄冰之谨慎,春风化雨之智慧!”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御案上那份拟定新政细则的厚厚奏章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首要者,在于‘融’!”
这个字被她咬得分外清晰。
“融西洲之民于大齐之民生!屯田玄甲旧部,皆是齐盛最忠实的子民。
他们带去的不仅是耕作技艺、纺织之术、齐盛律法,更是我齐盛的生活习惯、岁时节令、礼仪伦常!
此乃潜移默化、移风易俗之根本!
江林泉需以身作则,督导旧部,使其成为融入之表率,而非隔绝之孤军!”
萧齐逸微微颔首,眼中激赏之色更浓。
江林悦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份肯定,继续说道:
“其次,在于‘立’!立官道之网,立牧场之规,立郡县之序!此非蛮力可成。
需恩威并施,刚柔相济。
对顽固作乱者,雷霆手段,绝不姑息!然对顺从归化之民,尤其普通牧民,当怀仁念,助其耕作畜牧。
使其安居乐业,亲身体会新政之利远胜旧时劫掠之苦!”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描绘愿景的力量:
“当西洲的孩童唱着齐儿的童谣,学着齐盛人的学识。
妇人通晓桑麻之技,男子驾驭着来自官办牧场、烙印着‘西洲’印记的乌珠穆沁骏马,奔驰在新修的官道上,将丰饶的皮革、毛毡、肉酪运送四方……
那时,西洲之名方才实至名归,戾气自消,忠诚自生!”
江林悦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江林泉身上,锐利如刀:
“江林泉,你可知此担之重?你麾下每一位玄甲旧部,都是散入西洲郡县的种子。
他们的一言一行,皆关乎新政成败,关乎陛下‘塞上江南’之宏愿!
你需谨记,你不仅是一位将军,更是一位父母官,是齐盛朝廷在西洲的化身!
‘融入’二字,重于千钧!”
“臣——” 江林泉蓦然撩袍,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回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江林泉叩谢陛下、皇后娘娘信任!臣纵粉身碎骨,亦不负陛下重托,不负皇后娘娘教诲!
必以西洲为家,以玄甲旧部为筋骨,以新政为圭臬,融万民,立根基!
十年之内,若不能使西洲百姓衣食丰足,心向齐盛,臣提头来见!”
他的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之上,发出一声沉实的闷响。
那声音,如同战鼓擂动,宣告着一个新的征程。
萧齐逸终于朗声道:
“好!有臣子如此,国之幸事!朕意已决,擢江林泉为西洲洲牧,总览西洲军政民政,全力推行‘西洲新政’!
屯田玄甲旧部,尽数划归西洲建制,分驻各郡县,由江洲牧统一调度,务求扎根地方,融入民生,安定一方!”
“陛下圣明!皇后娘娘睿智!”
殿内群臣齐声高呼。
萧齐逸抬手示意众人平身,目光转向江林悦。
方才那番掷地有声的陈词仿佛耗去了她不少心力,她的脸颊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
在殿内烛火与窗外强光的交错映照下尤为明显。
周身的疲惫感如同殿内沉沉的水汽,悄然弥漫。江林悦喝了几口灵泉水,感觉精神了好多…!
“悦儿,” 萧齐逸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只有两人能懂的关切。
他宽厚的手掌在御案下极其自然地覆上她置于膝头的手。
手心干燥而温热,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粗粝茧痕,瞬间包裹了她微凉的指尖,一股安稳而强大的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开来,奇异地抚平了她心头因弟弟重任而生出的那丝隐忧和殿内压抑带来的不适——
这胞弟可是皇后亲手带大教养的,不是没人胜任,江林悦还真不想江林泉一脉举家迁到西洲……!
江林悦没有抽回手,只是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轻轻回握了一下那给予力量的手掌。
她侧过头,对着他露出一抹极淡却坚定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无妨。
所有的考量、担忧、嘱托,甚至那份血脉相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