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甚至把他们赶出景家。此刻老人说起"管景喆孩子"时灼灼的目光,像根细针扎在她心口,然而她却笑着说:"想去就去吧,景喆一个人确实忙不过来。何况这么些年不都是婆婆帮着拉扯着大哥一家吗?将来婆婆养老也只能依靠大哥呀!"景母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南柯的笑意还僵在脸上,将荔枝肉碾出细密的汁水,混着酸涩的果核在瓷缸边缘晕开深色痕迹。景川看着妻子的模样,喉咙像是被潮湿的棉絮堵住,此刻屋内压抑的气氛像极了盛夏盖棉被般难受!南柯垂眸望着指尖凝结的荔枝黏液,突然觉得这黏腻触感像极了这个家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擦拭掌心,余光扫过景喆局促的模样,想起大嫂去世后,景家众人对这对孤儿寡母不冷不热的态度,此刻景家竟显的凄凉。景喆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发现弟妹剥好的荔枝正滴着汁水,却始终没放进嘴里。他慌忙低头,视线落在自己磨破的皮鞋上,鞋跟处还沾着上次在殡仪馆摔碎的相框玻璃碴——那是王月唯一一张穿婚纱的照片。余光中,他看到景雯将手机重重摔在沙发上,起身往门外走去,景宇轩赶紧小跑着跟在姐姐身后,关门时的力道大得让门框都跟着震颤。他不禁思索着南柯的话里有话,是哪个意思..."南柯说得对。"景川突然伸手按住妻子冰凉的手背,掌心的汗洇湿了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他说这话时已经明白南柯的意思,盯着母亲鬓角的白发,想起父亲在的时候总说他,"多担待你哥",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虎口。景母的表情松动了一瞬,随即又板起脸:"我养老的事再说吧。"她站起身,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我今晚就收拾行李,小喆你明天开车来接。"转身时,藏青色的裤脚扫过南柯脚边矮凳盘子里的荔枝核,果肉残渣黏在地板上,像滴未干的泪。南柯望着满地狼藉的荔枝核,想起景母对景喆孩子脱口而出的关怀,与自己孩子曾遭受的冷遇形成刺痛的反差。她深吸一口气,将酸涩的情绪咽回心底,起身收拾起八仙桌上的搪瓷缸,凉茶表面漂浮的蔫黄茶叶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涟漪,仿佛这个家庭永远无法平息的暗流。南柯将搪瓷缸放进厨房水槽,冰凉的瓷壁贴着掌心,水珠顺着缸沿蜿蜒而下,滴落在她浅色的围裙上。她望着水槽里残留的凉茶污渍,突然想起景喆刚进门时,工装裤膝盖处还沾着工地的水泥灰,而景母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孙子孙女身上,连句寒暄都吝啬给予。蝉鸣突然尖锐起来,景川望着母亲蹒跚的背影,眼睛里盛满了失望!母亲真的一如既往......南柯的手指轻轻反扣住他,掌心的温度让他回过神——妻子正望着景喆,目光里有同情,也有未说出口的委屈。而门外,景雯和景宇轩的窃窃私语顺着门缝飘进来:"说是照顾我们,以前怎么没见这么上心..."景川站起身,拍了拍景喆发颤的肩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在自己大哥面前说什么,现在也许将来他们都有隔阂了。后者慌忙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却在触及南柯的瞬间迅速躲开。墙角的老式座钟突然敲响三点,钟声里,景母收拾行李的动静从房间传来,与孩子们的笑闹交织,像极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家,永远在裂痕里勉强拼凑着团圆,而有些隔阂,早已在无声中悄然生长。南柯轻叹一声,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荔枝核,果肉的甜腻气息在指尖萦绕不散。她将残渣丢进垃圾桶,金属桶壁发出沉闷的回响,像是这个家庭所有未说出口的委屈与不满,都被锁进了黑暗的角落。窗外的阳光依旧刺眼,却照不进这满屋的阴霾,唯有吊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搅起一地的尘埃,也搅乱了每个人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