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如何,又算得了什么?
东暖阁。
穆玄澈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政务,踏着浓重的夜色归来。
室内烛光昏黄,邢烟仍在沉睡,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龙床上蜷缩成一团,秀气的眉头微微蹙着,仿佛梦中也有解不开的愁绪。
他轻步走到榻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想要抚平那抹褶皱。
指尖刚触及微凉的肌肤,沉睡的人儿便惊悸般一颤,倏然睁眼。
“皇……皇上?”
邢烟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穆玄澈的大手轻轻按在她肩头:“是朕扰了你。”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望向她的眼中,竟凝聚着浓得化不开的歉疚。
帝王的歉疚?用得好是穿心利剑,用不好便是自掘坟墓。
穆玄澈坐拥天下,俯视众生,他缺的不是臣服,恰恰是这份能让他感到真实的、毫无算计的平等相待。
邢烟没有顺势展现委屈或惶恐,反而捂着平坦的小腹,抬起清澈的眸子,带着一丝孩子气的直率大胆问道:“皇上用过晚膳了吗?”
穆玄澈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今日朝务繁杂,云嫔又来大闹一场,他心绪烦闷,毫无胃口。
“我饿了……”
邢烟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但那双眼眸却亮晶晶地、坦然地望着他。
没有算计,没有谄媚,甚至没有了他曾不解的疏离抗拒,只有纯粹的饿。
“好,”穆玄澈心头莫名一松,起身扬声吩咐。
“摆膳!朕也陪你用些。”
精致的菜肴很快布满了小桌。
邢烟在宝珠的服侍下起身,披了件外衫,坐到桌边。
她无视了布菜宫女,自己端起小碗,夹了喜欢的菜,小口小口却吃得极其认真香甜。
穆玄澈本无食欲,可看着她专注满足的吃相,听着那细微的咀嚼声,竟也鬼使神差地拿起筷子,不知不觉间,竟用了小半碗饭。
久违的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开来,驱散了些许疲惫。
邢烟放下碗筷,心满意足地舒了口气。
她眼波流转,望向穆玄澈:“皇上可愿手谈两局?消消食也好。”
穆玄澈眯起眼打量她。
身处东暖阁这龙榻之侧,她竟无半分拘谨惶恐,周身反倒洋溢着一股罕见的自在从容。
这份惬意,他已许久未在后宫任何嫔妃身上见到过。
莫名的,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好。”他颔首。
赵德允立刻会意,指挥小太监在临窗的案几上摆下棋盘。
邢烟与穆玄澈相对而坐。
她一手随意地支着下巴,一手拈起莹润的白玉棋子,眸光专注地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
没有言语,只有棋子落在楠木棋盘上清脆的“嗒嗒”声,以及烛光下两人专注的身影。
棋局无声厮杀。
邢烟落子如风,毫不相让。
两局下来,竟杀得穆玄澈丢盔弃甲,片甲不留。
“皇上还要下吗?”
连赢两局,邢烟眼里的光芒更盛,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
穆玄澈的兴致也被彻底勾起,输赢似乎已不重要,这酣畅淋漓的棋局本身,便已驱散了白日的烦闷与倦怠。
“再来两局!”他沉声道。
又是两局无声的鏖战。
结果毫无悬念,穆玄澈再次败北。
他凝视着棋盘,脸上没有半分输棋的恼怒,反而有种奇异的、久违的平静与畅快,心底对眼前这女子的棋艺甚至生出一丝钦佩。
“看来朕这棋艺,尚有偌大精进空间啊。”
他摩挲着指间的黑子,语气竟带着几分自嘲的轻松。
邢烟的目光依旧胶着在棋盘上,秀眉微蹙,忽然伸出纤指,点在一处空位上。
“皇上方才若是落子于此,我必输无疑。”
她指尖轻移,将一枚白子推至那个关键点位。
穆玄澈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顿觉豁然开朗,先前困局的迷雾瞬间被拨开!
他猛地抬头看向邢烟,只见她脸上并无半分自得之色,只有一种沉浸于棋道本身的纯粹淡然,仿佛输赢得失,在她眼中不过寻常。
“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朕今日,受教了。”
穆玄澈心悦诚服,眼中闪烁着棋逢知己的喜悦光芒。
夜色愈深,两人又下了两局。
邢烟的眼皮开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