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的脸上冲刷出新的痕迹。
她紧紧跟在邢烟身后,声音哽咽破碎,充满了不解与绝望,“皇上……皇上明明给了您机会!您为什么不分辨?为什么不告诉皇上真相?云嫔她……她才是罪魁祸首!您和孟答应联手明明可以……”
她的话语在风中断续,充满了不甘和痛楚。
好不容易爬上了贵人的位置,离那能掌握些许命运的一宫主位只差一步之遥!如今,却要被打入那比地狱更可怕的冷宫!
她的小姐,明明手握反击的利刃,为何偏偏选择了引颈就戮?
邢烟的脚步未曾停歇,甚至连节奏都未被打乱。
风拂动她鬓角的碎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双依旧沉静如深潭的眼眸。
“分辨?”
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结冰的湖面,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漠。
“宝珠,结果已定。尘埃落定的棋局上,无谓的嘶吼与挣扎,除了徒增狼狈,还能改变什么?”
她微微侧头,目光扫过宝珠哭红的双眼,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寒,“只是连累了小邓子、春分、夏至他们几个。但愿,云嫔的怒火,莫要烧到这些无辜之人身上才好。”
到了这般绝境,她不为自己即将面临的酷寒与绝望哀叹,竟还在记挂着几个可能受牵连的宫人!
宝珠心头猛地一酸,又是感动又是锥心的疼。
她家小姐啊,怎么就把自己活生生逼进了这条死路里?
她看着邢烟那在昏暗宫灯下显得愈发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
“小姐,云嫔她……她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毒蛇!心思歹毒到了骨子里!她这样污蔑您,把您打入冷宫,下一步……下一步肯定就是要您的命啊!冷宫里悄无声息死个人,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宝珠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阴森恐怖的画面。
然而,邢烟却倏地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正对着宝珠。
那双沉静的眸子在阴影中亮得惊人,里面没有一丝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神性的、磐石般的笃定。
“宝珠,”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穿透了宝珠的恐惧,“看着我。”
宝珠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放心,”邢烟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了然与冰冷的嘲弄,“她不会让我死的。而且——”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秘而不宣的意味,却字字清晰地敲在宝珠心上。
“我们在冷宫,待不了多久。”
宝珠愕然睁大了眼睛,泪水都忘了流:“待不了多久?小姐,您……您是说……”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进了冷宫还能出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姐是太过自信,还是被这打击弄得失了心智?
邢烟仿佛看穿了她的疑虑,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淡、却锐利如刀锋的寒芒。
“因为,我,”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依然是她棋盘上,那颗她舍不得丢弃、更舍不得毁掉的棋子。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一场盛大的驯服仪式。她要的,从来不是我的命。”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落在了青岚居的方向,“她要的,是我彻底折断脊梁,跪伏在她脚下,从此成为她指间最听话、最趁手的一把刀。”
宝珠倒吸一口凉气,混沌的脑子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
驯服!
棋子!
利用价值!
“所以只要您……只要您对她还有用,她就不会让咱们死在冷宫?甚至还会想办法把咱们弄出来?”
宝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顿悟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希冀。
邢烟轻轻颔首,那动作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活着走出去。”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深不可测的宫道尽头,仿佛已经看到了黑暗尽头的光亮,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预言力量:“等我们走出去的那一天,云嫔娘娘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