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澈的目光已再次落回邢烟身上。
满宫嫔妃涌向玉芙宫,心思昭然若揭。
唯有她,冒雨前来,衣着素简,无半分争宠的艳色,所赠之物亦是实实在在为孕体着想。
这份不着痕迹的用心,如细流般悄然浸润,竟比刻意的谄媚更让他心弦微动。
此刻再看她,那副宠辱不惊的恬淡,在脂粉堆里更显得卓尔不群。
“既然你好些了,那朕明日再来看你。”
穆玄澈温言一句,便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
行至门口,他脚步微顿,侧首看向邢烟,“胡贵人也正要走?雨势未歇,陪朕走一程吧。”
帝王金口已开,邢烟自无推拒之理。
她向惠嫔再次福了福身,便安静地跟上那道玄色背影。
细雨如雾,赵德允早已撑起一柄宽大的明黄油纸伞,恭敬地罩在帝王头顶。
穆玄澈身形微顿,赵德允会意,将伞略略倾斜,邢烟便被纳入这方干燥的天地。
两人并肩而行,距离骤然拉近。
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着雨水的微腥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她鼻尖;而她发间衣袂沾染的淡淡茉莉幽香,也似有若无地拂过他的感官。
一路无话,唯有伞面上细密的雨点敲打声,和脚下踏过湿滑石径的轻响。
这奇异的沉默并未令人不适,反而有种难言的默契流淌其间。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青岚居的院门前。
邢烟停步,规规矩矩地行礼:“谢皇上相送,雨湿路滑,皇上留步。”
她姿态恭谨,言语间却是明确地划下了界限,暗示不便请圣驾入内。
穆玄澈脚步未停,反而更近一步,目光越过她看向侧殿方向:“无妨。陪朕下两局,权当避雨。”
他心中了然她的顾忌,这份刻意的克制与疏离,他并非不知缘由。
奇怪的是,他竟不觉反感,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让他甘愿顺应她无声划下的规则。
侧殿内,棋盘依旧静静摆在窗边小几上,黑白子错落,凝固着一局未完的残局。
穆玄澈踱步过去,修长的手指拂过冰凉的棋子,眉峰微挑:“平日里,也是自己与自己对弈?”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探究。
邢烟跟在他身侧,垂眸整理棋盘:“偶尔觉得闷了,便胡乱摆弄几手,聊以自遣。”
她的回答轻描淡写。
宫里的女人觉得闷,想的无不是如何引他前来。
唯有她,宁愿选择这种无声无息的方式,独自咀嚼那份孤清。
穆玄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胶着在她沉静的侧脸上。
那份遗世独立的恬淡,像磁石般吸引着他。
他撩袍落座,执起黑子:“那今日,便让朕做你的对手。”
棋局再开。
穆玄澈落子如风,攻势凌厉,步步紧逼,尽显帝王杀伐决断;邢烟则凝神静气,素手拈着白子,每每沉吟片刻才肯落下,棋路绵密谨慎,却又并非一味退缩,偶有奇招,如静水深流下的暗涌。
两人皆沉浸其中,殿内只闻棋子清脆的落盘声。
窗外雨声淅沥,仿佛为这场无声的厮杀添了天然注脚。
这一刻,尘世喧嚣皆被摒除,唯余棋枰方寸间的风云激荡。
一局终了,穆玄澈的黑子以半目险胜。
一丝自得的笑意终于在他紧抿的唇边化开:“爱妃今日似乎心不在焉?”
他语带调侃,目光却锐利地锁住她。
往日,他可只能甘当她的手下败将啊。
“是皇上棋艺精进,嫔妾望尘莫及。”
邢烟神色平静,手下已利落地将棋子复位,“再来?”
第二局厮杀更为胶着。
邢烟的白棋一度如困龙出渊,搅得黑棋阵营大乱。
然而,几番激烈的缠斗后,最终还是穆玄澈的黑子以微弱优势锁定了胜局。
连下两局,穆玄澈眉宇间难掩意气风发。
他这段时日确曾抽空钻研棋谱,却未曾料想进步如此神速。
喜悦之余,他更笃定,这胜利并非源于自身的突飞猛进,唯一的解释,便是对手状态有异。
“爱妃方才心思飘向何处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带着探究,试图从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寻出蛛丝马迹。
邢烟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指腹感受着那冰凉的圆润,片刻后,才抬眼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回皇上,嫔妾方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