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这般徨恐怯懦的模样,倒让云婵心头的郁气散了大半,连带着风寒带来的昏沉都轻了些。
她缓步上前,目光扫过秋月身后的丫鬟,唇角微微勾起,慢悠悠开口:“夏莲你瞧,曾经都是一等的丫鬟,如今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主子,倒觉能挺直腰板,连我都敢视而不见了呢。”
夏莲立在身后,神色沉郁,闻言只干笑一声附和:“秋月姑娘确是有福气的。”
云婵已走到秋月面前,看着她微微发抖的肩头,轻叹着似是惋惜:“你呀,若也学人家舍得脸面,脱得下衣裳,何愁过不上人的日子?”目光在那撑伞丫鬟身上打了个转,啧啧有声,“如今连伺候的人都有了,真是出息。”
秋月的嘴唇颤得更厉害了,过了许久才挤出蚊蝇般的细语:“表姑娘。”
“哦?原来还记得我?”云婵故作讶异,细细打量她躲闪的眼,“那方才叫你,怎的转身就走?”尾音渐渐冷下去,眼底那点刻意装出来的漫不经心褪尽,只剩一片寒凉。
秋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惧意,缓缓抬眸。
她的目光撞进云婵那双如毒蛇般黏腻冰冷的眼里,恰逢天际闪过一道惨白的电光,映得两人神色各有不同。
沉闷的雷声在云层后滚动,混着她极力平稳的声音:“多年不见,表姑娘风采依旧,想来这两年在云家,过得极好。”
“这两年”“极好”这些字眼刚落,惊雷陡然炸响在头顶!云婵猛地反应过来——这贱人是在嘲讽她嫁入夫家又被送回娘家的事!
她本就不是会忍的性子,此刻被一卑贱之人当众嘲讽,安能放过?怒火直冲头顶,扬手便要往秋月脸上扇去。
“这是在作何?”
一道清丽的声音自廊下传来,不大,却象冰珠落进滚油里,在这僻静处骤然炸开。
云婵一惊,理智猛地回笼——此处毕竟不是云家内院,她硬生生收了手,循声望去。
只见廊下立着位姝丽少妇,身着烟青色对襟襦裙,外罩乳白薄披,发髻高挽,满头珠翠在雨雾中闪着莹光——不是那陈稚鱼又是哪个?
雨势越发大了,隔着茫茫雨幕,两人四目相对,都看不清对面藏在水汽后的神情。
秋月暗暗松了口气,悄然后退半步,与云婵拉开距离。
廊下的陈稚鱼眸光清亮如泉,素手轻拢披帛,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秋月身上:“还愣着做甚?叫你出来办点事,倒磨蹭这许久,还要本夫人亲自来请?”
秋月呼吸一窒,忙低着头往廊下走。
云婵眯起眼,看着这一幕,手指扣住,心头暗暗思忖起来。
雨珠噼里啪啦砸在油纸伞上,震得伞骨微微发颤。
云婵扬声开口,声音混在雨声里,连她自己都不知陈稚鱼听真切了几分:“表哥新娶的夫人,果然大度,竟能与先前的通房和睦相处,真是叫我叹服。”
这话如淬了毒的针,直刺人心,秋月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抬眸去看前面少夫人的脸色,那慌张的模样恰好落入云婵眼中,她嘴角的得色越发明显。
陈稚鱼却只微微侧过脸,连眼角的馀光都未曾分给云婵半分。
那份不待见的傲慢,几乎要穿透雨幕漫溢出来,声音更是冷峭如冰:“表姑娘要学的还多着呢。不过这点事就叫你叹服,可见对后院的规矩见识不深,也是,表姑娘自小娇养,出了嫁反倒多数日子在云家过,哪里有机会学做少夫人的道理?”
“你——”
没料到她竟敢这样说,云婵脸色骤白,喉头象是被什么堵住,刚要发作,却见陈稚鱼已转身携着秋月往回廊深处去了,连个背影都透着疏离孤傲。
生平头一遭被人这般羞辱!云婵捏紧拳头,指节泛白,指尖几乎要嵌进掌腹的皮肉里。
身后的夏莲屏住呼吸,目光闪铄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只听姑娘强压着怒意的声音咬牙切齿:“小人得志!在小姑面前装得温婉和顺,转过身就原形毕露!你看她那狂妄样子!若不是嫁了表哥,以她的身份,也配这样与我说话?”
说罢猛地转身就走,恨恨道:“她敢这般羞辱我,我定要去小姑跟前狠狠告她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