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

模糊的名字在嘴边涌动：

「奥黛丽」

“我叫奥黛丽。”

她脱口而出，身体不再析出白羽，从成熟的女巫幻化成一名17岁窈窕少女的模样。

感谢上一名梅林提前替她整理好了记忆，使得她的头脑中并没有感到多少对现状混乱。

不过混乱感来源于她自身的记忆：

“我……带着莱茵穿过了星门，位于星空尽头的大门……”

“然后，然后……我看见了巫王撒迦利亚！我们谈了许多，但具体说了什么成了空白一块。”

她扶额站起身来观察四周。

“现在的时代……第一次『大灾变』之前，是他将我们带到了这个时代吗？时间锚点的定位……”

“总之，我必须得找到莱茵才行。”

奥黛丽推开船长室的房门，却发现黑荆棘之森已然颓丧凋零，海面上尽是血色的泡沫，许多鲨鱼顺着血腥味到此觅食，鱼鳍游弋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

泰提尼克号完好无损地漂浮在大洋之上，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请问……您是梅林女士吗？”

船员先生顶着苍白的面颊，朝走出房门的奥黛丽问道，周围数十名乘客同样也在看着她。

“对，我是。”奥黛丽顿了顿，“但又不完全是，我可以替你们感谢她。”

船员先生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

“小姑娘最后说，您是她的老师，希望您能继续将她带上，陪您走完这趟旅程。”

“威廉……姆斯……？”

她的心脏猛然攥紧，目光急切地向四周寻觅，而众人则为她默默地让开道路。

船头的甲板上，一盆翠绿的花静静盛开。

梅林木然地朝盆栽走去，悄然在鲜花前跪了下来，捧起花盆。

她温柔抚摸着翠绿的花瓣。

“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即便还没来得及盛开，你也远远超出了我的期望。”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总是要奋不顾身地——燃烧自己呢？”

接着，她感受到脸颊上传来一阵瘙痒。

一只拇指妖精接住了她滴落的泪珠，无奈叹息道：

“老师，我还没死，能不能别急着为我安排墓地花圃？”

“欸？蛤——”

奥黛丽蓦地叫出声来。

“你，你是夏奈尔身边的——你不是翠姬吗？！”

“你才叫翠姬！你全家都叫翠姬！我是威廉姆斯！只是变了个样子您连自己的学生的都不认了吗？！”翠色妖精气急败坏地骂道。

“管他呢，我说你是翠姬就是翠姬！”

拇指妖精翻了个白眼。

“好吧，您说是我是翠姬就是翠姬吧，反正我本体大概的确死得翘翘滴了，喏——”

翠姬指了指凋零的那些黑荆棘。

“但不知为何，最后我的意识与您送给我的这朵花结合了，然后……额，算附身到了这只春风妖精上吧。”

也算跟过往彻底告别了，换个名字也不坏……威廉姆斯想。

“呜哇——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奥黛丽一边笑着哭一边抹去眼眶的泪水。

翠姬双手环抱，身后一对小翅膀在半空扑通，保持着悬浮的状态：

“我咋不记得老师您这么多愁善感……等等，您是不是也变小了？”

“咳哼～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奥黛丽捋了捋发梢，俏皮地答道。

倏忽间，海天相接处，那靛青夜幕的缝合线撕开一缕光芒，照在少女清丽的脸颊上。

她捧起盆栽缓步往那曦光踱去。

“老师，太阳升起来了。”翠姬坐在鲜花上望着海面上冉冉升起的朝阳。

“嗯，我看见了。”

黎明前，海浪褪去墨色鳞甲，将千万片碎银熔铸成光的液态阶梯。

梅林呼吸着芬芳的空气，那些跨越大洋的声波在晨光中具象化为七彩光斑，附着在随风扬起的银白发梢末端。

此时此刻，她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自己又活过了一天。

永不沉没的泰提尼克号也活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