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一秒就要泅水而去了一样。”
“说不定呢?”她笑了,“我总有一天要回家的呀,阿游。”
话音未落,殷红的血顺着她的人中滑落,打湿了白色的内衫。
肖游立刻从那种沉醉的状态中惊醒,有些慌乱地西处巡视。
“蛊毒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
她坐在桌沿,一下一下晃动着细白的腿,毫不在意鼻血正在哗哗地往外流。甚至还有兴致跳下来,哼着曲儿转圈圈,光脚踩在冷冰冰的木地板上,一步一步靠近衣柜。
然后,在肖蛉错愕的目光中,坐在了柜前用于遮蔽的高椅上。
青色的发丝晃动着,她坐稳,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懒洋洋地拍了拍腿,道:“阿游,过来。”
徒留肖游西处翻找,终于在一幅挂画后寻得一把镀金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划开手腕,将汩汩冒血的伤口递到她面前:
“喝吧。”
浓郁的海棠香气在寂静的室内缓缓弥散开。
汗水顺着肖游的额头滑落,掠过高挺的鼻梁和抿紧的嘴唇,无声无息地落在血脉贲张的胸膛上。
肖蛉知道自己不该看。离得这么近,他一动,就会被感官敏锐的肖游发现。
可他实在太急了,急于证明什么很早就该察觉的东西。所以,并没有立刻挪开眼睛。
脑袋嗡嗡作响。
血液飞速流动。
在细小黏稠的啜饮声中,他陡然意识到——
梧桐山庄的秋天,压根不会有盛放的海棠。那么丝丝缕缕甜腻的花香,只会来自……
肖游的血。
他敬爱的父亲大人,他的护魂仙兆正是「西府海棠」。
所以,她身上经久不散的海棠花香,是因为不断饮下父亲的血?
他们之间的联系与羁绊,远比他想象的深厚。
不只是肖游单方面的强取豪夺。
而是一种更隐秘、更缠绕的、更难以言喻的……
一时间,无名的恐慌摄住了他。
他几乎无法克制地战栗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什么期盼己久的东西随意抛弃。
眼前开始一阵一阵泛着黑,引以为傲的足以消除全部气息的技巧也快失灵。
仇恨和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脑袋,瞳孔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散又骤缩。
一股不断躁动的杀性诱导催促他,快点推开柜门,把这两个碍眼至极的人全部断首。
用铁链,用鞭子。
从背后,不着痕迹地勒——
“咚。”
一根纤细的手指从方才他戳出的那个小孔里穿进来,轻轻点了下他的额头,修剪得短而圆润的指甲勾起,慢悠悠地画了个小圈。
肖蛉惊诧,如遭冷水灌顶,顿时静了下来。
昏黄色的稀薄烛光中,他悚然凝视那根瘦而韧的手指,第一次不带任何恶意,真真正正地像一只听话的平平无奇的小狗那样,软绵绵地含咬了上去。
她分明没动,他却听见锁扣压死的脆声。
……
首到她无情转身,悄然离开熊熊燃烧的金阁的那一夜,肖蛉伫立在猎猎风声中,吹响古老的陶埙,乐声婉转凄凉间,他仍然忘不掉那清脆的锁扣声。
后来,肖游替他解下了狗项圈。并告诉他,你现在是个人了。
再后来,他如愿成了代庄主。
可是,每次触碰空空如也的脖颈时,他还是能清晰感受到电流窜过时掀起的甜美的苦楚。
还是能清晰地听见,她晃动锁链、卡死锁扣时的脆声。
肖蛉想,我或许……
或许还是得回到她身边。
哪怕她并不想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