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着?”
“她太忙了,无暇顾及我。不是她的错。走到这一步,也算自作孽,不可活,怪不了旁人。”
李韫玉笑了笑。
“她呀,每天要跨过的绊子,可比我多得多。外头的人捅刀子尚且好躲,家里人捅刀子,可就难防了。最苦恼的是,就算发现了,也难真的下狠手。”
……宋家潜伏着叛徒?
张有仪想起一些吹进他耳朵里的风声。眼珠一转,默默地联系利害推演。
“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今天出门,本是特地来见见你们的。今夜有花灯表演,不急着回学宫的话,就留下,陪陪我这个孤寡老人吧。”
林入画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臂,“胡说什么呢!阿姐才不老,阿姐最漂亮!”
李韫玉忽然说:“如何不老?我己经有孩子了。”
笑容陡然僵住的张有仪:“……”
震惊不慎滑倒的陆筠:“……”
“啊?”林入画眨巴眨巴地望着她,“亲生的吗?”
李韫玉摸了摸她的脑袋,打趣道:“不然呢?还能是捡的?”
她知道陆筠在听。
才故意这样说。
困在挂画和楼阁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儿多无趣啊,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肖游和襄王一样,痴迷地爱着幻想中清冷的神女,才会在她落下时一瞥惊鸿。
这种爱无疑是脆弱的。
不仅因为幻想之爱的飘渺,更因为他们比起沉迷深爱一个具体的人,更倾向于沉迷扮演“被拒绝但仍然情深不寿”的痴情种。
狂热之爱,即为自私之爱。
也就是俗称的……
自恋。
她是一面澄澈的镜子,清晰映照所有爱她之人的欲望。
仅仅成为欲望的载体还不够,人是不会为了随手可得的器具而舍生忘死的。既满足对方的自恋,还不戳破深情的谎言,才是上上之选。
做到出乎预料但不践踏对方的底线,提供新鲜感但不破坏对方的秩序,扮演相爱两不疑的爱侣但维持患得患失的不安……
这样才对,这样才好。
肖游在属于他的一方天地里,是无人敢违抗君威的上仙战首。
所以他期待有人能将他拉下神坛,践踏他,折辱他,将他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踩得粉碎,再拍拍手毫不留情地离开。
他强硬地为她冠夫姓,建金阁,下禁言……都是在暗示她,我压迫你,你快些反抗罢。我绝不会迁怒于你,我会溺爱你的一切。
所以当她笑意盈盈地解下衣带,跨坐在他腰腹上,抬手便死死勒住他脖颈时,这个平日里总是古井无波、缄默严肃的男人并没有反抗,而是在窒息的潮红中,露出了心向往之的餍足。
烧花圃,砸宝玉,每次出门都给他惹回一堆棘手的麻烦……全部都是故意的。
痛苦的幸福像是日渐膨胀的猪,将肖游空洞内心填满的同时,引发了更为强烈的无可藏匿的饥饿。
这份饥饿即将到达临界时,李韫玉立刻找了机会脱身溜走。
很遗憾,饭票到期了。
她深知,鹰犬是绝不能喂饱的。
否则,它们将不再受制于任何人。
陆筠也一样。
那些秉烛夜游的畅谈,入木三分的扮演,潦倒破灭的大侠梦,对视时闪烁又犹疑的湿漉漉的眼神……
都清晰地告诉她,他快疯了。
他想要逃离陆氏的桎梏。
想要不顾一切地叛逆,对抗母亲,对抗哥哥,对抗长老,对抗规则,对抗束缚,对抗这庞大却无声、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
他要回到理想中的自由人间去。
因而,他需要的并不是来自隐入山林、不谙世事的无瑕仙女的救赎,而是被裹挟着贪嗔痴爱恶欲的混沌市井之人彻底染黑。
他真正想的,是抛弃可笑的天真。
单纯的寡妇怎么够?这年头,战乱不止,寡妇改嫁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可陆家是重视血缘的名门,最恨凡人之血污染传承。她还带着个血统成谜的孩子,更是往名门金碧辉煌的牌匾上抹泥巴,恨不得能把地里沉睡了许多年的老家主气得活过来大喊大叫。
这样才足够有意思,不是么?
而且,陆筠最近的态度实在黏糊,给他当头一棒清醒一下,倒也有益于之后的波折。
爱情喜剧最怕平庸无趣。
哎,爱是止痛的良药,但往往有毒。即便如此,也有大把的人甘之如饴。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