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只能望着城边的灰烟发呆。若不是顾虑我们的冰儿,早早地往杏树上一挂便是了。”
“此身不过烂泥人间一空壳,与衣衫发丝一般,谁爱裁去便裁去吧,能换作吃食供养,便是值得的。若是抱着牌坊苦熬,我恐怕早就死在不足及笄的岁数,哪儿还能遇见我相公那般好的人……我不后悔,我只是想在这乱世落下去……让我们的孩子活下去,而己。”
哀愁的声音如冰下暗流一般平稳。
陆蘅停下脚步,蓦然回首。
只瞧见陆霜叶脱下大氅,裹在瑟缩落泪的女子身上。
“好阿瑛,我不过是说笑……说笑!何必动情落泪呢,我并非有意折辱你。你且歇着,我去去就来。方才说未成婚,只是想同你商议,你喝血时我得坐在看不透的帷帐里,不能让旁人将我半露臂膀的模样看了去。谁知你竟……罢了,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说清。”
“是我玩笑开得不合时宜。别哭了……”
李韫玉一面红着眼圈,一滴滴珍珠似的泪滚下来,一面心中暗讽:
上等人最爱做逼良为娼转头又救风尘的事,一愧疚便是你开玩笑,一发怒便是我不检点,真是好会颠倒黑白的一张嘴。
咱饿着肚子沿街乞讨的时候,也没见着多少世家大族施粥布善,播撒恩泽。
一出卖自己,千万张嘴就刀剑似的劈过来,谴责她不知廉耻不懂礼义。
礼义又不能填饱肚子,混账……生下来就含金弄玉、五谷不分的贵人,如何能意识到,人肉也是可以按斤卖的?
她听见踩雪的咯吱声了。
陆蘅八成在帐外听着里头的对话,不刺激刺激他,巩固一下自己零落污泥的凄惨贞女形象,之后八成还是会秘密败露,被陆氏的人当垃圾扫了的。
……哎,真烦。
她将面颊靠在陆霜叶紧绷的肩头,指头扣着她的手臂,闭上了眼睛,小声啜泣。
陆氏的人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把割血的场地布置好了。
家仆引着李韫玉往里走,停在一条赤色的帷帐前。
李韫玉端坐下,小心翼翼地探头,对着那道隐约有身影晃动的缝隙轻声说道:
“霜叶姑娘,我来了。”
那人点点头,伸出一条白皙的手臂来。骨节分明的手执珠光宝气的短匕,抵在血管清晰的腕处。
李韫玉盯着寒芒毕露的锋刃,明镜似的刃面上,映着她懵懂无措的、鹿一样的眼睛。
利落的一划。
血珠汩汩涌出,顺着腕线和虎口下滑。
李韫玉掂起这只匀称好看的手,缓缓拉近。
温热的舌尖抵着伤口,小心翼翼地卷吻上去,有些沉醉地啜饮起来。血脉里涌动的痛苦和燥热逐渐平息,她眯起眼睛,露出餍足的神色。
哎呀,好像骂早了。
陆蘅人还挺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