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里是我的家乡呀。”
李韫玉小心翼翼地将碾碎的药草敷好,指尖粗糙的茧抵在陆敬天骨节分明的手间,幽幽地喟叹一声:
“我是没法轻易离开这里的。”
*
“家主大人,主城宫殿内部的猛鬼众己被清剿完毕。一小撮人趁着夜色出逃,咱们的人己经去追了。”
雕梁画栋的奢靡之殿内,点着袅袅的熏香。甜腻的气味弥散开,让人禁不住产生这里是瑶池仙境的幻觉。
陆蘅漫不经心地甩了甩剑,剑身立刻沁出一层薄薄的水,将残留在锋刃上的鲜血洗刷,顺着剑脊下滑,落在地面上逐渐弥散开的血池中,溅起一串涟漪。
方才,他亲自斩杀了浸在酒池肉林中寻欢作乐,还不知清剿的修士己经打上门来的猛鬼众统领,当着众人之面将他枭首。
女眷惊诧的叫声刺耳,晕倒砸出的响声也闷钝。
统领身旁的侍从反应过来,劈刀就砍,被陆蘅轻易接下,只两招,便将对方弹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描金的屏风上,落了一地的朱血与金漆。
“知道了。”
待到薄水淌尽,陆蘅才平静地收剑入鞘。
血肉飞溅的腥臊气实在难闻,混杂在香辛料与食物的气息中,更是令人作呕。
手下的修士正在搬运殿中或死或俘虏的猛鬼众,往城中的绞刑台处去,在地上拖出无数条断断续续的暗红色痕迹。
陆蘅厌恶地蹙起眉,正欲抬脚离去,却听见什么东西落在地上清脆的一声响。
一回头,便看见一块碎成两半的玉佩静静躺在地上。
上头是空荡荡的、属于猛鬼众统领的衣领。碗口大的血肉截面还在淌血,滴滴答答地染红了玉佩。
他叹了口气,潜意识觉得那玉佩眼熟。
定睛一看,还真在某人身上见过……
等等。
陆蘅俯身,拾起那块丑不拉几的、不知雕刻的是什么动物的玉佩,眉头蹙得愈发紧,神色也骤然冷了下来。
陆听雪救下的那个女人……李韫玉,是猛鬼众统领的妻子。
她究竟骗了多少人?
从她那张狡猾的、善于巧言令色嘴里说出来的话,又有几句是可以相信的?
就连那个不可一世的陆听雪也被她骗了?
……还有他自己。
多余的善心,果然会带来麻烦。
陆蘅垂眸,冷声道:
“来人,听令。”
*
“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城中绞刑台附近,陆敬天满脸疑惑地望着对自己拔剑相向的同僚,将抱着冰儿的李韫玉护在身后。
“我接到的命令是护送韫玉姐回家,现在她丈夫己死,无处可去,我暂且收留她和孩子,并未违反‘护幼’的家规吧?”
“敬天,问题不在于你能不能收留这个女人……”
跟他关系不错的一位修士摊手,无奈道:“而在于,家主大人方才忽然改变主意,说要吊死这个女人,立刻,马上。”
“为什么?咱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以对老幼妇孺出手的吧?她甚至是战乱的受害者,哪怕要杀鸡儆猴,杀的也该是猛鬼众那帮畜生,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也不清楚……理论上来说,的确不应该呀。”
另一人弱弱地说:“方才在驻地的时候,家主大人身旁的侍从,不还叫咱们要好好招待李姑娘?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会是猛鬼众那帮嗑药改身之流的一员?而且,我也感觉不到她身上的灵力波动呀,她根本连修士都不是,怎么做邪道!”
“从城中传来的消息也没详说,我现在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持剑的人也恼了,没人想无故虐杀可怜的寡妇。
“……要不,咱们暂且放下武器,先和平地处着,再等等?宫殿的清剿快结束了,那边的人应该很快就会随家主大人过来的。毕竟要给囿州的百姓一个交代,处死猛鬼众余孽的仪式,总是要做的。”
他的视线落在狼狈不堪的李韫玉身上。
此刻,因为淅淅沥沥的冬雨,她正披着陆敬天的外衣,可碎发还是被打湿了,沾在光洁的额头上,鼻头也红红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哭的。
他们修士可以利用法诀做到寸雨不沾,但没有灵力的凡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不被淋湿分毫的。
“抱歉,我是不是让你们为难了?”
女人抬起头,尖尖的、小巧的下巴上有一颗小红痣。雨水一粒一粒地、薄薄地挂在发丝末端,顺着消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