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两倍,块头也比他大许多,能把蛮子顶在背上已经是极其勉强,要带着他走路,几乎不可能。
拼了,谢扬想。他半分也不理会蛮子罗罗嗦嗦的央求,努力回忆着自己当年学习精神力时的那一点点粗浅的知识,驾驭着全身的力量集中于双腿之上,一点一点将阿古尔架出门去。马就在门外,只要把蛮子扔到马上,就会像上一次被误伤时那样,较为轻松的把他弄走了。然后借助风声的掩护,可以带着他绕出营区,把他送回到蛮族的国境内,到了那里……
这个计划显然构想得不错,可惜在实践中遇上了一丁点偏差。当谢扬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阿古尔弄到门口时,他发现了两件十分不妙的事情。其一,准备好的马匹不见了;其二,被他求着望风的老孙头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站在那里的,是他的死对头祁风大人。
祁风以掌控一切的姿态站立在夜色中,谢扬看不清他的眼神,但可想而知其中充满了嘲弄。他下意识地想要张弓搭箭,但随即想到:射杀军官,罪加一等。眼瞅着祁风已经迈开步子向他走了过来,谢扬将心一横,把蛮子往地上一放,攥住他的手腕,低声说:“蛮子,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阿古尔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看到谢扬的背后慢慢浮现出一道蓝色的微光。这微光在转瞬间变成一道圆弧,在暗夜中闪出夺目的光彩。那蓝光在最眩目的一刻后收敛光华,化为两道洁白的羽翼。
坏了,阿古尔只来得及蹦出这个念头,这鸟人居然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起飞。但他已经没有机会去阻止了,羽人的双手一紧,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带动着自己的身体向上升起。
鸟人疯了,他绝望地想。
历史上曾经有一个著名的战例,那是在燮朝末年的乱世角逐中,一场羽人和夸父族之间的惨烈战役。羽族通过事先的偷袭,毁掉了大部分夸父的强弓,使他们的空中打击占据了绝对上风。
那一战夸父们拼死力战,很多倒下的战士身上都插着几十支乃至于上百支密密麻麻的箭支,但仍然无法阻挡那些飞翔的精灵。然而,羽人们显然对殇州的气候缺乏了解,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当一阵微风悄悄刮起时,陷入绝境的夸父们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果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袭击了这片战场。身体轻薄的羽人们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可怕的力量,很快全都被狂风卷走,无法自控地在空中旋转翻滚。他们中的很多人不知所踪,剩下的一部分都撞到了山崖上,化为无法辨认的乱糟糟的一团血肉,在冰雪里被封冻起来。
这个战例谢扬原本也听说过,但这个时候他却像一个真正的蛮子一样,什么也不畏惧,什么也不考虑,在纷乱狂暴的气流中努力平衡着身体。蛮子的身体很沉重,吊得他的手腕生疼,但倒是有一个好处:重量大了,对平衡的控制稍微容易了一些,如果但只有他一个人,恐怕早就被吹得没影了。
尽管如此,这样的飞行仍然万分凶险,谢扬只觉得背后的羽翼似乎都要被连根拔起,虽然那只是错觉,羽翼的末端只有两个凝翅点而已。艰难地回头看看,祁风骑着一匹耀眼的白马,虽然速度不快,却也穷追不舍。
谢扬低声咒骂了一句,竭尽全力提升着速度,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回到了童年时分,回到了父亲对自己严苛的训练中。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手中持弓,毫不留情地一箭一箭向自己射去,稍微飞慢半个身位,就有可能被一箭穿胸。父亲用的是真箭,箭头并没有掰掉。
年少的羽人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体会着在天空中抱头鼠窜的奇特感觉。头上的汗水顺着额头流入了眼睛,都顾不得擦一下,只能努力睁大模糊的双眼,同时用耳朵来补偿视力的损失。那真是令人终生难忘的体验。
而眼下,情况比那时候还要糟糕。父亲出手毕竟留有余地,估算着自己只要尽力就能躲得开,现在风暴可没那么温柔。整个天空都被席卷在乱流中,四周白色的雪花如波浪般怒卷,让羽人觉得自己是条无力的小鱼,徒劳地试图和海潮相抗衡。
手上的分量越来越重,似乎手腕都要被拉断了。蛮子在玩命地嚷嚷着什么,谢扬听不清,也不可能听清,但他知道,蛮子一定是在要求自己把他放下。
太晚了,谢扬禁不住苦笑一下,为了躲避追兵可能射来的利箭,他飞得过高了,从那么高的空中,放下也是死。他早就在尝试着稍微降低一些高度,但现在的气流根本不容许自己下降了,就算是停止挥动羽翼,身体也不会往下落。这可是两个人的体重啊!身后的祁风倒是依然紧紧跟随,但那匹马也已经疲态尽现,估计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