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兵力在此,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地抽回。
到了谢扬来的时候,兵站已经没剩下几个人了,留下几座破木屋、一堆绣迹斑斑的武器和几匹无精打采的瘦马。谢扬刚一跨进自己的屋子,就被一阵灰尘呛得睁不开眼睛,这让他意识到这屋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粗略打扫一番,放下东西跨出门,正看到老兵翼威手里拿着一块显然属于某种禽类的翅膀,正在开怀大嚼。
羽族以飞翔而闻名,一向禁忌食用鸟类,谢扬虽不是古板的人,这一下也目瞪口呆。翼威看出他的惊讶,冲他一笑,露出一口烂糟糟的牙齿:“新来的吧?呆久了就习惯了。”
翼威的话里隐藏了一层意思,那就是不习惯也没办法。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还想每天弄点水果蔬菜吃,简直做梦。刚来的时候,谢扬真的体会到了鸟不拉屎的深切含义,但过了一段时间后,肠胃似乎也变得粗粝了。虽然仍旧不吃飞鸟,他毕竟已经可以习惯油腻的肉食和比石头还硬的干粮,以及布满风沙的干燥空气。
相比而言,阿古尔比他适应能力强多了,当然这大概是因为蛮子本来就过惯了粗鄙的生活。这蛮子时常把窖藏的冻肉——这玩意儿谢扬闻到气味就难受——拿到外面,有滋有味地烤着,还总是热情的给他送过来一份。可怜的羽人为了伟大的友谊,每次都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来。
当然,蛮子的热情也有很可爱的一面。譬如他总是毫不吝惜地分享他的好酒。每次谢扬说:“用不着,现在青阳魂流通很广的,我手里就有。”蛮子就会很认真地一摆手:“胡说!只有我们草原上酿出来的才是正宗的,你们买的都是宛州奸商勾兑出来的,喝了骑马都没力气!”
这话让谢扬很没面子,不过阿古尔说的倒是实话,他送过来的青阳魂的确味道不一般,果然是正宗土产,喝过之后,让人仿佛浑身都有烧灼之感。
“青阳魂好啊!”阿古尔说,“喝了一天都有精神!”
“你们那儿最大的酒窖一定是你家开的……”谢扬嘀咕说。
天下的酒徒形形色色,各有各的妙处,阿古尔喝多了就变成话篓子,且喜引吭高歌。此人虽然五音不全,但蛮族人特有宽广的音域令他的嗓子显得嘹亮而雄壮,每次破锣一敲——用谢扬的话来说——歌声便飘出去很远,在无边的荒原上遥遥回响。
谢扬不懂蛮语,只能听他解释歌词大意。阿古尔告诉他,自己多数时候唱的都是情歌,表达远离家门的勇士如何思念妻子云云。阿古尔颓丧地说,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找画师给老婆画张像,如今只能在梦里勾勒那张美丽如明月的面孔了。
蛮子向来少花巧,形容起漂亮姑娘来,不是说像草原上的鲜花,就是说像天上的明月。谢扬听烦了这些陈词滥调,却也不便让他住嘴。在比岩石还坚硬枯僵的生活中,这大概是他唯一的盼头了。
“你的媳妇儿呢?”阿古尔问,“听说你们羽族的姑娘都好看得不得了,就像天上的明……”
谢扬赶忙摆手阻止他,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蛮子不乐意了:“你这人真不爽快!你们鸟人都这样!”
鸟人连忙苦笑着解释:“其实是……我的家长想让我娶一个我不愿意娶的姑娘,可我实在不想从命,所以……”
“所以你就躲到这儿来了?”阿古尔恍然大悟,“你还真有决心!”
谢扬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默认了。从此他成为了阿古尔的偶像:为了获得自由的爱情,不惜逃到这样的荒僻之地受苦,这是何等的精神与意志?
“你过去一定是个……是个……情圣!”阿古尔斟酌了许久,蹦出这么个词儿来,谢扬觉得喉头一腥,简直要吐血。
情圣的好心情因为那颗意外出现而又悲惨消失的青菜显得有些惆怅。他怀想着菜叶的清香,沉痛地看着面前尚冒着热气的羊肉,失去了胃口。阿古尔还锤子的时候,他顺口说:“我今天有点乏了,你去照顾一下森林吧。”
这是他和阿古尔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所谓森林,其实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块地上,种着两棵树苗,一棵在羽族国境内,一棵在蛮族国境内,之间只隔了一块人为放置的界碑,代表国界线。那是阿古尔知道谢扬怀念过去的生活,特意托人万里迢迢捎过来的棘树苗。这种树没别的好处,就是耐旱好养活,虽然经过路途上的折腾死得只剩下俩,仍然被两人当成宝贝,沿着国境线往东走出去十多里地,才找到一个地方种下。那是一处小山坳,可以遮蔽风沙,而且刨开表面土地,下面略为湿润,说明地下藏有水源,万一有事没法子浇水,还能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