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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湄踌躇满志,提笔蘸墨后,却忽然犯难。她少时并没有学过作画,被贤妃领去长庆宫后,也仅是练了两手好字,甚少涉猎其他。初次作画,还是跟谢不渝一起。他文武兼资,画功虽然不比萧雁心,但是挥毫洒墨,自成一派。他爱画边塞风光,用水墨构筑大漠长河,气象苍茫开阔。那时,他总是一边画,一边与她聊关城风物,间或掺杂一两件惊心动魄的战事,讲完,甚是自得,唇角挑着笑:“可惜了,七公主没眼缘看我‘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模样。”……
作个画罢了,竟然又想起他。辛湄懊恼地咬唇,收摄心神,凭借直觉在宣纸上乱画一气。狸花猫的轮廓与姿态慢慢从狼毫笔下显现出来,大体没什么差错,然而体态僵硬,神情呆滞,更无半点灵气。
辛湄颦眉,她作画算是师承谢不渝,绘山画水尚可入眼,描摹活物却是不尽人意。既然是作画给人做寿礼,总不能贻笑大方,她丧气地搁下笔,沉吟半晌后,吩咐果儿:
“叫江落梅来一趟。”
午后暖风熏人,苍翠的梧桐树下光影闪耀,幽香浮沉,江落梅跟着侍女走至廊前,向案前的人行礼:“参见殿下。”
辛湄眉眼不抬,开门见山:“江相公会画狸花猫吗?”
“会。”
“过来。”辛湄语气不容置喙,“教我。”
江落梅微怔,缓慢抬起眼睫,树荫内,辛湄云鬟雾鬓,靡颜腻理,眉心锁着愁闷,令她丰冶的美陡添凄然。他几乎是本能地想把这一幕描摹下来,可是理智不允许,他按下妄念,走向案前。
“你先画一只狸花猫给本宫瞧瞧。”辛湄递来一支笔,笔上蘸着浓墨。他接过来,笔杆上残留她的温度,微微的热,似梦一般。
江落梅站在案前,低头作画。同样一支笔,在他手里却似成了仙,这边撇来,那边撇去,不消几下,一只栩栩如生的狸花猫跃然纸上,眯眼舔爪,憨态可掬。
辛湄眼底焕发光亮,抽来画纸,反复欣赏,承认是极有灵气的佳作,便又道:“我要扑蝶的狸花猫。”
其实,她有更具体的要求,大可以一开始就提,也省得江落梅再画一幅。但他并不介意,很自然地拿来一张宣纸,提笔蘸墨,仍旧是站在案前,低头挥毫——
于是,那只眯眼舔爪的狸花猫睁大幽绿色的眼瞳,垫脚跃起,伸爪扑向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尖牙呲开,胡须飞扬……
辛湄差点看痴了。
“殿下,江相公这画真是神了。”果儿在旁窥见,也忍不住赞叹。江落梅不过寥寥几笔,便把猫扑蝶的神韵展示得分毫不差,若再施以彩墨,仔细描摹,效果不知有多震撼。
辛湄收回神,拿过这幅画,决定照搬。
说干就干,她又铺开一张宣纸,一边瞅着江落梅的画,一边完成自己的画。画蝶她算是擅长的,三两下便勾完轮廓,及至画猫,手指又开始被缚住似的,犹豫不决,横竖下不了笔。
江落梅忽地走过来,绕至她肩后,弯下腰,握住她执笔的手。
辛湄心神一震,微抖的手被他握稳,饱蘸浓墨的笔尖压在宣纸上,勾出一条条飘逸、流畅的痕迹。
微风拂面,心湖泛动涟漪,辛湄抬眼看向江落梅。日影被层层叠叠的梧桐叶切成光箔,洒落在他脸庞上,鼻梁内侧铺有阴影,微微下垂的长睫遮着瞳眸,斜飞入鬓的眉尾底下是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辛湄心口一刺,再次想起很多年前的谢不渝,他教她作画时,也来握过她的手,不过他脸上不会有这样寂然的神情,身上也不是这种类似雨后松竹的气息……
一撇,一勾……活泼狡黠的狸花猫跃然纸上,江落梅缓缓松开手,直起腰身。风吹来,顺走残留在手背上的淡淡余温,辛湄撩眼,直勾勾注视着他:“江相公,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很放肆?”
众侍女纷纷屏息,敛目候在一旁。江落梅后退一步,拱手向辛湄作揖:“微臣失礼,望殿下宽宥。”
辛湄沉默地凝视着他,光用眼,自是看不穿他的私心。她敛回视线,放下画笔,静默少顷后,忽地失了作画的兴致,改问道:“江相公以前有与女人相好过吗?”
江落梅嘴唇微动,答案出乎辛湄的意料:“有。”
竟然有。
“什么样的女人?”辛湄知道他尚未成家,所指的必然不是妻子,那是什么?未婚妻?不是,他先前都默认了倾慕她的心思,应当不会有婚约在身。莫非……是以前的青梅竹马,又或者家里的小通房?
这次,江落梅竟思考了许久,才答道:“仙姿佚貌,般般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