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借命十四年
据说人在死前的最后一瞬会有走马灯般的回想,很漫长,长到会让人觉得……很困?
我的意识很昏沉,没来得及回想什么,或者说根本也没有那么多的回忆可以被重新记起。我只是不明白老头子为什么突然发了疯一样想要我的命,顺带还让那个叫朝露的丫头给我陪了葬。
生前没来得及做的事,死后倒是一不小心就做完了,也不知道算不算事讽刺与悲哀。
“就说是找个人配阴婚,难道就不能找个质量高点的?弄个残次品来充数,就是糊弄鬼也没有这么糊弄的啊!”
“你闭嘴!再哔哔老娘现在就弄死你!”
我本来只是无心之下的自言自语,谁知在那之后耳边竟是真的响起了朝露的声音。
眼前早已被沉重的泥土压住,我没法看清她现在的模样,只是能微微感觉到她在我怀里稍稍拱了一下。
“你还健在?”
“废话!你死八回都不一定轮的上我,老娘青春年少正当年好吗?!”
“呃,你说咱俩现在这种情形到底是算天灾呢,还是算人祸呢?”我已经不想再跟她争吵,身上的沉重感还在不断增加,每一寸骨骼与在其之下的内脏都在层层被施压,还能弥留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
怀中的朝露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不再如先前那般暴躁,只是也不再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在里面:“我二十二岁了。”
“嗯,过年好。”
“我有时真想撕了你这张破嘴。”
“啥时候?”
“从见了你的第一眼,到现在。”
“还包括以后?”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不死不休,可以的。”
朝露的气息在逐渐变得微弱,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了:“我刚出生时爷爷就断言说我活不过二十二岁,没想到今天居然应验了。”
“如此丧心病狂?”我对此有些诧异,难道老头子真能为了二十二年之前立下的一个FLAG坑杀自己的孙女?
还特么把我也给一同埋了。
闹了半天我才是被陪葬的那个吗?
想到此时我替自己有些委屈,怎么就没能陪个档次高点的……
鉴于我很机智地没把这些再说出来,朝露并没有再跟我翻脸,而是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着:“我其实没怎么见过他,还不记事时就已经被父母给带走了,对他所有的了解,都仅限于他留给我的一本手记。”
我淡淡哦了一声:“既然始终都没回来,何必还要在今天现身?如果今晚不出现的话,估计就不会被活埋了吧?”
朝露似乎比我还要更为淡定一些:“人各有命,生死自有定数,就算不在这死也未必逃得了活命的。”
“老头子写的?”
“嗯。”
“要早知道他是个神棍,我就应该牵着他摆摊给街坊那些大爷大妈们算卦,准不准的最起码也能解决一下中老年人过度闲散的问题。”
朝露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略带好奇地出言反问道:“你跟我爷爷在一块儿几年了?”
我没打算隐瞒什么:“记事起就在了,估计也就是你刚被送走那时候。”
“这么长时间,他就什么也没教你吗?”
“像这种鞋带都系不出蝴蝶结的老头子,你能指望他教什么?曾几何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穿一双不系死扣的鞋,因为实在太特么难解开了。”
朝露哑然失笑:“马上就要窒息而死了,你会怨恨吗?”
我考虑了片刻后有些自嘲地一笑:“我时常会愤怒,为了一些根本不值得去生气的事而发火。那时会感觉整个世界都亏欠了我,各方各面。然而等冷静下来的时候,立时便会觉得刚才的自己好蠢。”
“这并不妨碍你下一次继续如此是吗?”
“是。”
“呵呵……那还真是很蠢。”
我能感觉到她本就有些冰冷的身躯,正在微微颤抖着,而我的意识也在逐渐变得模糊。
我们都不再说话,或许只剩下了在死寂中等待死亡这一件事可做。
这一刻没有人愤怒,信命与否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并不痛苦,我只是觉得困意愈加浓重了。下意识抱紧了怀里已然生死不知的女人,只希望自己死后所走的黄泉路上不要连最后一个可以打打嘴仗的家伙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胸前突然再次传来了一下轻微的拱动。
她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