铳递给高叔,刚准备离开,这时在山坡上面的灌木丛中,又传出一个人的声音:“高叔,柱子,你们看狗剩子!”
我和高叔勾着脑袋朝下一看,只见一个身穿和我一样破烂的年轻人,正骑着一个高头大马,行进在鬼子的队伍中间。
“柱子你看,狗剩子果然是汉奸!”高叔啐道:“妈蛋,劳资早该想到了,万家岭那边上次打响后,他就不见了,看来他是跑到城里给鬼子通风报信,又带鬼子大队人马抄小路进攻万家岭了。”
就在这时,只听一个鬼子的少佐对狗剩子说:“太郎,右边那条山路就是你家吧?是不是回去看看,把冢本君和樱子小姐先接出来?”
狗剩子说道:“不必了,帝国军人当以大东亚圣战为重,等救出一零六师团再说。”
高叔用胳膊肘碰了我一下,问道:“柱子,你不是在上海上了几年洋学,听得懂东洋话吗?你倒是说说,狗剩子跟小鬼子都说了些什么?”
我终于明白了,这个狗剩子就是樱子的丈夫太郎,那红梅就是樱子,高叔说的怀仁就是冢本,他们一家三口十年前潜伏到了这里,说穿了,他们不是汉奸而是东洋的间谍。
按说以我现在的身份,本该把这一切都告诉高叔他们,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仿佛在柱子和张明轩这两个人之间来回转换,一下子是以七十多年后的张明轩在旁观这个历史时期,一下子仿佛又真的置身于七十多年前柱子的灵魂深处。
看到那狗剩子是鬼子的间谍太郎后,我立即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坡,当然不是朝鬼子冲去,而是朝后面的山坳村冲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红梅,你居然骗了我十年,看劳资不把你撕烂了!
我高一脚第一脚地朝村里奔去,对高叔在身后低声的叫唤置若罔闻。
我的脑海里,忽然映现出七十八年前的十年前,也就是钱怀仁带着狗剩子和红梅来到山坳村的一幕。
那是北伐战争时期,各地军阀盘踞混战,他们一家三口说是逃难来到这里,善良的乡亲们让他们落户,并帮助他们把房子盖起来。
当时因为连年战争,山里出现了人少地多的情况,于是村里的大户,还给了几亩地让他们种,结果几年下来,地荒了不说,可他们家好像从来不愁吃穿,按钱怀仁的话说,那就是在上海他还有个在洋行做事的兄弟,每个月都会寄些银票来接济他们,而钱怀仁每月都会让狗剩子进城去取银票,现在想来,他应该是外出刺探情报。
刚才那个鬼子的少佐提到了太郎冢本和樱子,看来这才是他们一家真实姓名,我越想越火,貌似脚底生风,大步流星地朝村里走去。
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来到这个茅屋的门口,按说心里应该早有准备,没想到这次因为心里一直想着要把红梅给杀了,似乎忘记来过两次。
看到窗里闪着煤油灯光,我正准备悄悄贴过去朝木窗户里面探个究竟,只听吱呀一声,茅屋的门开了,在屋里昏暗的灯光照射出来的同时,一个人影从里面出来。
当我想起她手里端着是一盆洗脚水的时候,“哗”地一声,那我还是被她浇了一裤子水。
她“啊”地尖叫了一声,等看清我的脸后,又怔怔地站在那里没有吭声。
我忽然很想看看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因为我现在看到的樱子,既不象曹莉芳,也不像那哥们的女朋友,反倒是和结衣老师有点神似。
不难想象,在七十八年前,有女人长成结衣老师那样,那还不国色天香,美艳照人?怪不得柱子在明知道这个红梅,就是东洋鬼子的间谍樱子后,还要冒死回到村里。
看到她的样子后,我脑袋里直发懵,似乎突然忘记了自己回来是干什么来着,什么国仇家恨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这时,茅屋后面传来冢本的声音:“樱子,怎么了?”
樱子在村里被人叫了十年的“红梅”,这次当着我的面,听到冢本叫她真是名字,也就怪不得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她赶紧回了声:“没事,我倒洗脚水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
看到我死死地盯着她,她突然走到我面前低声问道:“柱子,皇军来了,全村的人都跑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
我的话还没说话,就被她打断:“柱子,我知道你喜欢嫂子,可你打过游击,皇军来了不会放过你的,你到后山去躲躲,等万家岭那边战斗结束,皇军走后我会去找你的!”
我忽然显得十分漠然地伸手,轻轻地扶摸了一下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感觉自己生满老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