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终局如棋

太平洋的晨雾裹着艾草香，周忘握着青铜骰子踏浪而行。他脚下的海水凝成三百星轨，每一步都溅起婴儿的啼哭。怀中的襁褓突然轻如蝉翼，栀子花胎记离体飘向天际，在云层中拼出万历二十三年的婚书——那些曾被青铜菌丝吞噬的誓言，正随着朝霞渗入海底十万棺椁。

"爹爹..."

婴儿的瞳孔裂成九重星轨，每层星环都锁着个陆小曼的残影。周忘的龙鳞胎记突然融化，金血染透的白大褂在风中猎猎作响。当第一滴血坠入海面时，归墟深处升起九百青铜摇篮，每个摇篮里都蜷缩着个正在石化的周忘。

穿护士服的克隆体突然出现在浪尖，她无名指的青铜戒指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微型心脏："三百世的情债，该结账了。"

海浪突然凝成棋盘，星轨为线，青铜棺椁为子。周忘被菌丝按在"天元"之位，襁褓中的婴儿化作骰子，在棋格间滚出六个"劫"字。

"你输了。"

周归尘的残魂自海底浮出，道袍上爬满青铜栀子。他指尖捻着枚染血的银针，针尖挑着万历二十三年的合卺酒："当年你执黑子屠我大龙时，可想过有朝一日..."

"闭嘴！"

周忘震碎棋盘，菌丝绞住九百摇篮。当第一个石化周忘碎裂时，太平洋沿岸所有中医馆的铜人模型同时淌下血泪。他看见自己的龙骨正在海底重组，每一节脊椎都刻着陆小曼的星轨胎记。

克隆体突然撕开护士服，胸口裂出青铜棋盘："下完这局！否则十万婴儿将永困归墟！"

她的银发缠住周忘的手腕，在棋格间落下一子——正是当年月老殿前那枚青铜骰子。

潮声突然静止，三百孕妇的虚影浮现在棋盘边缘。她们腹中的胎儿睁开竖瞳，脐带血凝成血色棋子。周忘的菌丝刺入自己心脏，抽出的金血在棋盘上写下"悔"字。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片海域突然倒悬，星轨棋子坠入归墟深渊。

"你竟然..."

周归尘的琉璃面庞爬满裂纹，"用十万世修为换一子悔棋！"

婴儿的啼哭突然转为清笑，青铜骰子在漩涡中化作栀子花簪。周忘接住发簪的刹那，海底十万棺椁应声开启，每个棺中都飘出朵青铜栀子。当花雨触及克隆体时，她的护士服褪成万历二十三年的嫁衣。

"周郎..."

陆小曼本体的声音从每朵栀子中传来，"当年祠堂那局棋...我偷偷换了你的黑子..."

记忆如惊雷劈开迷雾。周忘看见大婚当夜，自己执黑子与周归尘对弈时，陆小曼将一枚白子浸过合欢酒。那枚棋子化作如今的青铜骰子，六面"劫"字实则是六世情缘的入口。

"师兄输了。"

周归尘的道袍碎成星屑，残魂坠向棋盘天元，"但我要你永远记得...月老像上的红线..."

他的琉璃左眼突然炸开，露出里面缠绕的青铜菌丝——那竟是当年被调换的合卺酒所化！

太平洋突然沸腾，九百摇篮凝成青铜巨碑。碑文不是甲骨也不是星轨，而是周忘与陆小曼每一世错过的婚书。当最后"礼成"二字浮现时，婴儿突然浮空，栀子花胎记裂开星轨，将十万青铜棺椁吸入瞳孔。

"爹爹..."

婴儿的皮肤寸寸龟裂，露出里面跳动的巫祝心，"该回家了..."

周忘的白大褂突然燃起金焰，菌丝在火中凝成红线。他抱起石化的婴儿跃入归墟漩涡，身后九百青铜碑同时唱起河工夯歌。当最后一缕晨光刺破海雾时，新生的中医馆招牌在海岸线上亮起——"念尘堂"三个字渗着栀子香，门前铜人模型捧着青铜骰子，六个面皆刻"终"。

穿护士服的陆小曼推开玻璃门，耳后的栀子花胎记沾着晨露。她望向诊室角落的《黄帝内经》拓本，那页"医者不自医"的批注下，多行清秀小楷：

"劫尽缘生处，棋终人未散"

海风卷起问诊簿，最新记录写着：周念尘，男，三月龄，耳后栀子胎记消退，建议观察情魄归位。铜人模型突然转动眼珠，银针在穴位图上拼出星轨笑脸。

（第四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