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福安郡主的话太过中肯,不曾偏向他半分。
陆青黛看着他的泪,慢慢的松开了揪着他衣领的手,用兰芝递过来的手帕细细擦拭着自己的手,语气中带着不解和审视:“你哭什么?大理寺审案子还要你一个大理寺卿去哭吗?”
沈宴秋眼中的泪几乎是被这句话给吸干了,他抬手抹去自己不受控制就自然下落的眼泪,声音不免低哑了几分,“此事是我失职…未能做好检举监察的职责。”
“我这两日定会把事情整理明白,大理寺该负的责该赔的银子一样都不会少…我保证,日后绝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低低的,一点不复往昔风流潇洒的模样。
“沈宴秋,你可知道今日你大理寺寺丞过来抓捕的是什么人吗?”陆青黛听到他的保证,便也不继续强调了,毕竟沈宴秋若是个只说空话不做实事的人,她当年也看不上。
她只是平静的将应该告诉他的告诉他。
平平稳稳,不掺杂一点儿私情。
“薛友要抓的是一名刚及笄不久的娘子,那娘子因为董费杰要强迫她一时情急刺了他一下,然后你这薛寺丞就火急火燎的要帮董费杰捉住这小娘子了……官府那都还没有消息,这边就要动手准备私刑了……”
陆青黛话语讥讽,刚擦拭完手的素帕就这么丢在他面前,沈宴秋下意识去接,却只听见她嗤笑一声,轻说昨日之日不可追。
“你在京中的眼线什么时候这般不中用了?我这都能及时得到的消息,你那里会没有?”
沈宴秋看着那方素帕坠地,坠在他的衣角边,“我并不知道这些消息……”
“是没有递送上去,还是说你根本无心去翻看?”
陆青黛眼皮轻抬,逼着他与自己对视,“看来我猜中了……你都不曾看过吧?怎么,失去我让你的能力都下降了?”
“可当初,你不是说我在你身边会分你的心吗?”
“我当年轻狂…不识真心,那些书信里头的内容我都看了…如今种种都是我的报应。”沈宴秋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出此番话来,脸上带着痛楚,俊美的脸上敛下一片阴影。
陆青黛点头,“自然都是你的报应。”
“但既是你的报应,那就该你一个人受着。”
“你痛就该自己心里痛,痛到千疮百孔都不许吭声。”
“而不是借着你情绪低迷就怠慢京中的事,怠慢我的计划。”
青色的斗笠微微晃动,绿色的橄榄石落在她一身青绿色衣裳旁边,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处处清冷,也处处无情。
陆青黛看着被押送在一旁的薛友道:“薛寺丞和京县县令勾结,徇私枉法,擅权弄职之事只是一个开端。”
“若是之后还有大理寺的人牵扯进来,沈宴秋,你这大理寺卿的位置还是趁早辞了吧……省的给我添乱。”
“不会了。”沈宴秋摇摇头,红着眼眶看着她,重新挤出一个笑来。“我不会了……你别放弃我……别放弃我……”
哪怕不能陪伴在侧,做把听话的刀也是好的。
“我早就放弃你了,沈宴秋。”
陆青黛语气里头的刺似乎一瞬间磨平了些,她的尖锐磨平,沈宴秋看过去的眼神钝痛更甚。
“早在当年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放弃你了。”
“我现在在这里跟你搭话,是因为你有用,我虽不信你待我之情,但你的能力和为百姓办事的心我还是相信的。”
她一边说一边后退,沈宴秋的手和那片青色的衣角错过。
就如同当初在江南郡守府,他带着沈静同陆青黛的身影错开一般。
“了了…我们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陆青黛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去,听到沈宴秋的话,她已经站在了楼梯拐角处,抬眼看见了一身青衣,似乎是匆匆赶来的谢渺然。
他一步步向她走近,带着惶恐和不安。
最后在她放纵的态度下,谢渺然坚定的牵住了她的手。
陆青黛没有回头。
只留下一句,
“沈宴秋,你该伏愿娘子千秋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