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映月巷寂静无声,只有糖果店里还亮着一盏孤灯。暖月坐在柜台前,面前摊开着奶奶的笔记本、陈总的企划书、秦漫的设计图纸,以及张叔从医院发来的检查单。
肋骨轻微骨裂,需要住院观察。医生说以张叔的年纪,康复至少需要一个月。暖月揉了揉发涨的眼睛,那辆摩托车的影子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手机屏幕亮起,是秦漫的消息:"暖月,你还好吗?"秦漫的声音透着疲惫,"我刚从派出所做完笔录。那些人太猖狂了,直接把我锁在办公室。要不是同事发现不对劲......"
暖月能想象出闺蜜被困在办公室时的恐惧。秦漫一向乐观开朗,现在声音里却带着难掩的惊慌。这更加重了她心中的愧疚。
暖月正要回复,妈妈的电话打了进来。
"暖月,到底怎么回事?"妈妈急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张叔住院了?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着妈妈焦虑的语气,暖月的心一阵抽痛。自从接手糖果店以来,她总是报喜不报忧,不想让父母担心。但这次的事情瞒不住了。
"没事,就是......"暖月不知该如何解释。
"还说没事?你看看陈总给的条件多好。三百万补偿款,黄金商圈的新店面,还有品牌授权。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非要死扛?"
"妈......"
"你在北京的工作关系还在保留,趁现在还来得及。这个糖果店,真的值得你这样吗?"
值得吗?暖月看着柜台里所剩无几的糖果。最近生意越来越差,对面连锁店的促销打得她喘不过气。房租、水电、员工工资,处处都需要钱。
但更让她揪心的是张叔的伤。如果继续对抗下去,下一个受伤的会是谁?秦漫?李婶?还是...
"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暖月深吸一口气,"让我再想想,好吗?"
挂掉电话,暖月翻开账本。红色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这个月光进货成本就上涨了两成,但糖果的售价却不敢调整。对面的连锁店财大气粗,亏本促销都无所谓。
柜台上的台灯发出昏黄的光,映照着暖月疲惫的面容。她机械地翻着那些文件,每一页都像堆积了千斤重担。陈总的企划书上那些漂亮的数字已经有些模糊,但"三百万补偿款"几个大字依然刺眼。旁边是秦漫设计的改造图纸,上面还留着讨论时画下的记号,现在看来显得那么讽刺。
最触目惊心的是张叔的检查单。黑色的医学术语冰冷地陈述着伤情:肋骨轻微骨裂,需住院观察。暖月闭上眼,那辆黑色摩托车的影子又浮现在眼前。她仿佛又听见张叔倒地时的闷哼,看见他苍白的脸色。
正出神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时,暖月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这些天的遭遇让她变得极度警惕。直到看清是程屿,她绷紧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程屿穿着那件她熟悉的深色风衣,头发有些凌乱,显然也是一夜未眠。他的目光扫过满桌的文件,最后定格在她疲惫的脸上。
"还没休息?"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关切。
"睡不着。"暖月扯出一个苦笑,"你怎么这么晚还来?"
"刚从医院回来。"程屿在她对面坐下,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张叔让我给你带点热汤,说你这些天都没好好吃饭。"
这份细心的体贴让暖月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她低头想擦,却被程屿先一步递来纸巾。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良久,暖月轻声问,"明明知道斗不过他们,还要硬撑......"
"那你真的愿意放弃吗?"程屿注视着她,"如果签了合同,你能接受糖果店变成什么样?"
暖月闭上眼睛。她能想象得到那个场景:统一的装修,标准化的流程,冰冷的机器代替手工。那个充满温暖记忆的小店,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是不接受又能怎样?"她无力地说,"你看看李记的下场。就算有文物价值,他们也有一百种方法逼我们就范。"
"至少还可以试试。"程屿说,"我今天查了些资料。他们在其他城市的项目都有问题,如果能找到突破口......"
"然后呢?再有人受伤吗?"暖月打断他,"我受够了。"
程屿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你看看这个。"
程屿小心翼翼地从牛皮纸袋里取出那张老照片。照片已经发黄,边角有些卷曲,但二十年前的场景依然清晰可见。商会成立仪式上,奶奶站在最中间,身边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