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贼之后,有罪之身,圣驾未归京前尚未定罪入狱已是莫大的天恩,裴谙棠自然不能带着皇家之兵去救人。
他与温乐衍同乘马车,马蹄践踏过前路垂杂的野草,一路追寻着泥土翻松的痕迹前进。
青蒙山的一间破瓦房内,湿重杂乱,灰暗阴沈。
褚荇紧闭的眼皮微颤,忽然眉头狠皱,揉着颈后细密的疼痛,渐渐睁开了眼。
这间破房常年无人居住,路途也蜿蜒隐蔽,加之被成片青山掩映遮盖,白日里竟照不进天光,唯能听见雨丝冷冽地拍打着树枝。
褚荇视线缓缓清明,发觉秦业正盯着她看。
她身躯一缩,向后抵着石壁,垂下眼睑,细声问:“这是什么地方?”
秦业只当她是在害怕,也为昨晚一时冲动伤了她而心生愧意,放柔了声色:“别怕,我们已经出城了,我怕你难耐路途颠簸,便在此歇息片刻。你醒了,我们也该走了,我带你去幽州丶去北境,去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共度一生。”
“我不想去。”褚荇偏过头,令朝她脸畔落下的阴影扑了个空,“你放我走罢,我要回燕京。你眼下若马上离开,我绝不会向朝廷透露你的行踪。”
她在给他机会。
秦业沈默,眼底突然爆发出一股痴怒,右手掰过她的下颌,令那双瞪圆的美眸看向自己,“我会带你走,阿荇,阿荇,我心悦你多年,如今我终于可以这样看着你……”
褚荇奋力推开男子的胸膛,松散的发髻间溜下一缕发丝,高声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秦业一腔灼热的怒火在听到她这句话后顷刻熄灭,他看到的只是那双眼中的惊慌与无助,娇柔与顺从,从不知撕开这层蓄意伪装后,蕴藏的是他不曾见过的清冷与狠厉。
他以长满厚茧的指腹拂过她眼尾的绯红,“阿荇,我会带你走。”
“我口渴得紧……”褚荇环顾四周,见杂草丛生的草木之下流淌着一条汩汩的清泉,她放低声色,“你可否取些水来给我喝?我不跑,此处泥泞湿滑,我等闲也是跑不远的。”
“好,你等我。”秦业答应得极快,取下水壶走出破门。
片刻后,行迹声传来,秦业推开门,拎着水壶回来。
“此处都是清泉,水源干净,喝罢。”
褚荇接过水壶,局促地看了他一眼,澄澈湿漉的眸中满是不安。
“喝罢。”
在他火热的注视下,她嘴唇微张,对上壶口饮了几小口。衣裙染上雨早已湿了半边,加之又饮了冷冽的泉水入腹,冷风一吹,她轻微打了个寒颤。
“冷不冷?”
褚荇垂眸点头,“冷,我想先把衣裳烤干。”
“屋内兴许有干柴,你待着别动,我去找找。”秦业解开衣裳覆在她胸腹,起身进屋内寻找能引火的木柴。
褚荇眼底忽闪幽光,即刻将水壶的塞口拧开,摸出袖间的纸团慌乱拆开,里面包着的是一团细碎的白色粉末。
她将粉末尽数倾倒至半壶水中,快速摇匀,随后将纸团揉皱塞回袖间,继续抱着水壶佯装阖眼浅眠。
直到身前燃起温暖的明火,她才缓缓睁开眼,发觉秦业正在等她醒来。
她望着他,微微开口:“你去何处找干柴了,身上全淋湿了。”
“无妨,可暖和些了?”
“不冷了。”她靠近他,主动提及,“我们去幽州罢,此处离燕京远。”
秦业惊乍欢喜,“好。”
褚荇顺势将一直抱在怀中的水壶递给他,“还剩几口,你喝了罢,喝完我们就走,我怕被朝廷的人追上。”
秦业拿起留有她掌心馀温的水壶,仰头一饮而尽。
褚荇静坐许久,头枕于双膝擡眸远望,悠远青山已绽开粉红几朵,雨丝洒落清澈溪涧,风起,吹动一池涟漪。
这青山绿水,万里江山啊。
若是能和心爱之人寄情山水该多好。
可惜,她此生都不能。
明媚之人与美好之物,她始终都得不到。
“阿荇,我们该走了。”
秦业低沈的声色打破她缥缈空悠的幻想。
褚荇眼底冷光回转,兀自起身,掀开身上盖着的衣物一把覆于熊熊燃烧的焰火之上,衣物沾上火星,霎时焦黑。
她拂落身上尘土,轻松愉悦道了一声:“不走了,已经晚了。”
秦业心头诧异盘旋,因为此时她眼底所现的,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陌生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