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盖地的疼痛如雨点般落到身上,全身已找不到一处好皮肉。
但即便疼昏过去,她也没有向他求饶一个字。
灯火通明的宫殿中,御医摇头退出。宫女端着热水接连退下,只留下满殿苦涩的药味。
温迎独自躺在榻上,喉咙已刺痛嘶哑到发不出一丝声响,泪珠不断从眼尾滑落,打湿了面颊下的一方枕巾。
再也经受不住风霜摧折的病躯如一盏迎风跃动的残炬,倏然便要熄灭。
傅长璟将宫人一一驱散,合上殿门,走向她的每一步都如行走在利刃之上,震痛刺骨。
温迎察觉到身前覆t上一团浓重的阴影,可散尽神采的眸中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只默默盯着帘帐入神,热泪似江流奔袭,源源不断。
“阿迎。”傅长璟脑中绷断了最后一根弦,眼中的泪漾起破碎的光影,拉着她的手一遍遍喊她,“阿迎,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温迎不再尝试挣脱他的手,或许一颗心在经历飓风浊浪的击打后早已万念俱灰,她宛如触到一团死物,无动于衷,只冷冷别开眼。
傅长璟想抱她,可两人之间早已隔着万尺天堑。
温迎瞳孔沈坠,躲过他缓缓倾覆而下的身影,掀开锦被下床,失神呢喃:“我要去同州,我要去同州。”
“阿迎丶阿迎。”傅长璟将她紧紧禁锢怀中。
温迎忽生出一股巨大的力,将他推得踉跄,自己的后背抵上床榻边沿,整个人缓缓滑落到冰冷的地面上,呛出最后一丝声嘶力竭的哭喊:“我后悔与你相识,后悔与你在一起的一切。”
这一切,全是因他而起。
傅长璟错愕失语,眼底一片死寂。
这个世上唯一在乎他之人,如今也说后悔与他相识。
他噙泪苦笑,在眼前的虚影中频频回望,高深的大殿如囚笼般将他困锁其间。
不知不觉,他为何就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他为何就杀了这般多的人。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离他而去。
这世间万事,从容不下如意二字。埋藏在深夜中的无数个痴念,如来去自如的风,从来都抓不住一瞬。
只因一丝悲愤作祟,贪念便幻化成千万只手,一步步推着他走入深渊,直至被更汹涌的浪潮无情吞噬。
可这一切又非我之过错,为何要困我一人在这无边高墙。
上天,你在戏弄我丶取笑我丶说我的一生就是个荒唐,可我却全然不知。
旁人顺着眼前这条路走,前方是安稳的归宿,而我脚下的这条路,从来都一眼望不到头。
他是随风辗转的漂泊浮萍,前方只有风力掀天浪打头,永远都无一帆风顺之境。他或许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因为承平年间的阴雨会浸透他的一生。
直至今日,心中一腔怨念终于散开。
“对不起阿迎,是我害了你的一生,我赔不起原本属于你一生的大好光景。”
他犹自沈吟,眼中泛起轻柔的光芒,像是再次见到心中最柔软的场景,声色褪尽沙哑,满是温缓:“那年宫宴,我第一次见你,你就坐在花丛旁看我,一只蜻蜓点上你的发簪。你生得那样美,宛如画中的仙子灵姑,那一眼,我记了一辈子。”
他曾经发誓,要用一生来守护那年的温柔。
可如今,是他伤害她至深,再也牵不起她的手。
温迎沈痛闭眼,昔日之景终归物是人非,“你还记得。傅长璟……你若还有一点点良知,就请你收手。回头罢,别再错下去了。”
傅长璟轻笑了一声,苦涩的嗓音透着清澈,“阿迎,若有来世,所有的恩怨通通不覆存在,你可还会再看向我?”
若有来世,只盼做一对寻常布衣,远离玉楼金阙,就这样平凡一生,白头到老。
温迎不语,轻靠在膝头,沈溺在死寂的阴影中,再未看他一眼。
傅长璟读懂她的沈默,心绪恍然敞开。
他走出殿外时转身回眸,殷热的视线久久未散。
最后一眼,把她的样子深深刻入眼底。
“我答应你,对不起。”
温迎忍不住擡眼望去,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形,殿外天如墨,雨如丝。
昭思殿大开,所有臣子皆被放出宫。宵云司抓的那一批制造逆文的百姓也在当夜被释放。
傅长璟推开一道破旧的宫门,灰尘扑落满襟。
久无人居的宫殿杂草丛生,处处断木残垣。阴腐之气肆意蔓延,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