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青山(五)

同州的情形一日好过一日, 随着患病的百姓接连好转，近日送来医馆t的病人竟不出十人。

一城百姓要生存，城门便自然不可能一直关着, 等到所有百姓痊愈再开城门显然是不可能之事。

因此, 随行大臣与皇室宗亲连夜商议，决定三日后便开城门。

可当天夜里，傅长麟的病情却突然加重。

药方并不能根除病症，服了药后的反应本就因人而异，有人服药两三日身体便开始好转，可有人服下后却无多大用处，仍深受病痛的折磨。

“娘娘, 臣等此言并无过错, 陛下如今御体孱弱，难料后事, 还请娘娘趁陛下清醒时劝陛下早立东宫，保我大晏江山后继有人！”

鸿胪寺卿邓萍等一行人跪了半夜，额头已然磕的微渗鲜血。

沈期妧也在榻边坐了半夜, 榻上之人紧闭双目，紧蹙的眉头似在忍耐极大的痛苦。

她垂下眸静静注视着他苍白的面庞, 一颗心被拗成一团。

殿外的磕头齐呼之声将她的思绪深深拉回。

“臣请娘娘劝陛下早立东宫, 保我大晏江山后继有人！”

隔着帘子, 她看不清这些人的身形, 只觉这一声声排风浊浪般的话音要掀翻她疲惫不堪的躯体。

她扶额叹息, 指尖揉着混沌生痛的额角，轻飘飘道了一句:“早立东宫？诸位大人是在怪本宫有罪, 身居后位却未能未皇家开枝散叶吗？”

众臣俯首磕头：“臣等不敢，自古君王若膝下无子嗣, 则当择选明惟德馨的手足兄弟继位，若再无兄弟，便从皇室宗亲中过继适龄的宗室子弟。陛下虽无子嗣，但尚有兄弟，皇室之中也不乏德才兼备的子弟——”

“你放肆！”

沈期妧怒摔一盏茶，冷眼一擡。

满殿的宫女内侍连忙跪下，不敢擡头。

她伸手打落帘子，衣袖随风挥舞，转身抽出冷光闪烁的天子宝剑，大步向那行人走去。

剑光划破黑暗长空，定在一行老臣惊恐的目光中。

“邓萍，你罪该万死！”她剑指鸿胪寺卿邓萍的胸膛，幽幽望去，“陛下尚及弱冠，龙体健硕，吉人自有天相。你却带头说出改朝立嗣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你看着这把剑，你对得起陛下吗？”

邓萍以头抢地，如泣如诉，“皇后娘娘明鉴啊！臣绝忤逆陛下之意，臣自陛下继位起便辅佐陛下，见陛下如今遭奸人迫害，缠绵病榻，臣恨不得以身代之，甘愿自己一死。可大晏泱泱江山，不可无君啊。”

沈期妧眼尾泛起湿润，心底痛如撕裂，浑身似被抽走了力气，手中那把剑猛然坠地。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床榻之上躺着的是她的夫君，同样也是一国之君。

从前有他在时，风雨浪涛都有他替她阻挡，如今他倒下了，她才初次感到家国之任压在身上竟是这么重。

若是他醒不过来，又该怎么办。

袭骨的疲累与浓重的恐惧生生摧折着她一身血肉，她再也撑不住，脚下忽踩虚浮，倒向一旁。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

顷刻间，殿外大乱，火光如昼，喊声交错。

沈期妧再次醒来，已是五日后。

此时城门已开，城中之人却空了大半。灰暗的天幕依旧无尽头般紧紧笼罩着同州城，愁云惨雾盘旋不散。

“娘娘！娘娘您醒了！”

金炉中点的是鹅梨帐中香，芳香清甜的香气萦绕满殿，淡淡白烟散开后，唯见女子虚弱的面容。

“莉心。”沈期妧晃了晃胀痛的额头，“我躺了几日了？陛下可曾醒过？”

“回娘娘，您已躺了五日，御医说您是忧伤过度加之疲乏劳累，需得保重凤体，安养几日。陛下昨夜醒来一次，服了药后又睡了过去。”

“五日。”沈期妧喃喃自语，“城门可是已经开了？！”

“开了……娘娘……”莉心蹙起柳叶眉，背过身去，似是有什么不忍说之言。

沈期妧自然察觉到她的三缄其口，“怎么了？父亲他们呢？”

她这才意识到，城中静得可怕。

“娘娘，城门开后的第一日，邑人便进犯同州南边七县，将军与谢世子，还有长公主如今率兵前去平乱，城中只留下五千兵马待命，护卫陛下娘娘与诸位大人的安全。”

沈期妧愕然失色，脑海中传来的欲裂疼痛要把她整个人劈扯至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