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当下唯一能救他于水火之人的人了。
凌玉枝伸出两根手指,威压道:“两条路,你低头道歉或者我们转身便走。天色已晚,你可莫要让大夥等太久啊。”
“儿啊,我那苦命的孩儿啊,娘啊,儿子不孝……”
“还钱!还钱!还钱!”
面对层层逼迫,高敏瞬间头都大了三分,眉心焦灼地皱成一团。他左看右看,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举目左右为难,如被置于火上烤。
“对不起。”他终究选择了道歉。
他看向江潇潇,青白的面色可谓是精彩万分,“我言行无状,冒犯了姑娘,还望……海涵!”
江潇潇始终带着厌恶看着他,未说一字。
“还是高老板能屈能伸。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高老板日后可要踏实做人,谨言慎行才是。”凌玉枝清亮的眼眸在夜色中愈发明定,“那此事便敲定了,你且拿契书来,我们要细读一番。”
高敏此人圆滑狡诈,为防他做手脚,各类契书定是要细细查看一番才放心。
高敏翻出一早备好的几沓未落款的契书,悻悻丢给她们,“拿去,你们可睁大眼看仔细了。”
凌玉枝从头到尾未放过一个字,里外看了几遍,觉得应是妥当了,于是又轻声问她们,“你们快看看,可有何处不妥?”
“我觉得可以,这东西倒是清清白白。”
“我也觉得行的。”
芮娘接手打理过酒楼各项事务,对书契中能做手脚之处早已烂熟于心,她也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点头:“没什么问题,但是还是谨慎为上。”
“我懂。”
凌玉枝利落点头,将那几张纸契铺开在闪着微弱光影的桌上。
高敏急不可耐,指尖取了朱红的印泥便要往白纸上按,“既然无疑,那便按印落款罢,你们谁来?”
“且慢。”凌玉枝擡手挡住他欲落下的指尖,“眼下虽是无误,但说到底也不是个小数目。我们索性一次便把事情捋清楚明白了,也免得日后横生枝节,扯也扯不清。这些东西,我们统统一式两份。”
高敏不甘退让:“你们既信不过我,我也信不过你们,不能全由你们来写。”
“这好办。”芮娘不欲跟他废话,直接搬出了一个人名,“城南的周兴周老先生,德高望重,盛名在外,常常替商贾富户填写商铺田地的买卖契书。不如明日一早,我们去城南周家请周老先生帮忙写如何?这样一来,我们双方皆不必担忧其中有失偏颇。”
高敏想了想,犹豫道:“那周兴动动笔便要三两银子一张纸,你们有这般多的钱送给他,我可觉得不值!”
这个一毛不拔的老贼!
凌玉枝简直无言以对,无奈一翻眼,冷言道:“不用你出,明早辰时正刻,你人到便行。若你拖沓延误,这笔生意便到此为止。”
按了印再持书契去官府落章过明路,这茶楼就是她们的,再与它的前东家无关了。
“好,我高某一言九鼎,望你们莫要食言。”
凌玉枝听他此言,故作惊讶地打量他,话语轻飘飘落在他耳畔:“你若一早便坦诚些,又何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看向一屋的人,劝慰道:“无论诸位今夜再如何相逼,高老板也等闲是拿不出来银子的,总不能真闹出人命来罢?不若诸位明日辰时后再来,有何未算的账也好一并算清了。”
那些人今夜在此听了一出,也皆知这其中状况,于是只能前后结伴离去,欲明日一早再来。
偌大的茶楼熄了灯火,空荡一片,高敏仰头痛饮一盏凉茶,坐在清冷的地面上独自神伤。
城东街灯火通明,碗碟声从各处酒楼传来,街头巷尾酒香四溢。
“这事保管成了。”齐秋白笑叹一声。
“谢谢你啊。”凌玉枝头一次对他袒露亲和,只因他这次属实是帮了大忙了,若非他胡搅蛮缠大闹一出,高敏一时半会还不会松口。
齐秋白笑得更深:“这带有什么好酒好菜,你与我一同品尝一番,便当作谢礼了。”
凌玉枝毅然回绝:“不必了,天色已晚,我要回家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就行,全当我谢谢你了。”
齐秋白眼中略显失望:“这多无趣,你上次与我说你有心上人了,莫不是在哄骗我?自那日书院一别,我到如今还是放不下姑娘你啊。”
“你说笑了。”凌玉枝极力扯出一个笑,若非他方才帮了忙,她当即便冷脸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