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都可以。
“告辞。”傅长璟冷漠转身。
迟来的愧疚于他而言,便如肆虐的野草漫及遍野。在他眼中,狂生的野草非但稀松平常,还带着一丝轻贱低廉。
褚钰疾步走到他身前,挡住他前行之路:“你温文天纵,才惟明哲,你怎甘心做一介闲王,了却此生!”
“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与你何干?”傅长璟移开眼。
褚钰眼露微光:“我的儿子,不该是这般安于一隅窝囊废,你才合该是这江山之主。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今我照样能将你送上那个位置。只要你想。”
傅长璟顿了顿,沈声道:“我不想。”
褚钰似乎看透他眼中稍纵即逝的异样亮芒,“你先莫要急着回答我,我只问你,你手上这个东西是何人给你的?”
以这封手书的口吻来看,绝不可能是先帝亲自写了要传给他的。
她见傅长璟缄默,直言:“不管是何人给你的,目的肯定与我今日相同。既然你已拿在手上,就说明你绝非想如你口中一般,只做一介闲王。傅长麟软弱优柔,他凭什么能做这大晏之主?”
“太后糊涂了。”傅长璟垂眸,喉中低声呛出一句话。
“我不糊涂!”褚钰神色激动,攥住他手臂的十指用力到泛白,“当年若非是先帝他骗我,这大晏江山早就是我们的了。所幸如今不算晚,你知道吗,我有多开心,你真真切切站在我面前。”
傅长璟依旧不语,心中毫无波澜。
褚钰自顾自哭笑,凑到他耳边低慰:“你有母亲丶有舅舅,身后是褚家,你想要什么得不到?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求你……别再想着杀我了好吗?我当年犯下的错,我会尽一切去弥补你,求你别想着杀我,我才是你的母亲啊……”
“我此生,唯有一个母亲。”她热切的话语飘散至他耳旁时,依旧如千层冰霜。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其中汲取到一丝想要的温暖,“她已经不在了,因为你。”
褚钰眼中一冷,厉声激颤:“你为何就这般念着她,不惜为了她铤而走险来杀我!”
傅长璟眼底溢满落寞,轻叹一声,擡脚欲走。
“站住!”
“就算你不认我,你如今也并非孑然一身,你有家室有妻儿。”褚钰此话正中他的软肋。
傅长璟果然再次停住脚步,侧身道:“你想做什么?”
“哪怕你不认我,我也再不会伤害你分毫,包括你的家人与孩子,但是你想过没有,你若只是一介闲王,你的孩子将来也会同你一样,决计不会好过你半分。傅长麟如今尚且念及与你的手足之情,但他优柔寡断,软弱恇怯,与先帝当年被李党把控时如出一辙。可先帝后来如何?猛虎挣脱樊笼,爪牙毕现,暴虐残酷,科举之案你不是不知!若真等到那日,一切就都晚了,不如我们趁早一鼓作气——”
“温家忠心可鉴。”傅长璟话语铿锵。
就算真有那么一日,傅长麟也会念及温家,不会动阿迎与孩子。
“忠心算个屁!”褚钰冷嗤,“做臣子的大难临头时,忠心是最无用之物,你说他会念及旧情,放你妻儿一马,那他为何不会因你而迁怒温家,斩草除根呢?t你说忠心,当年纪家是何等忠心,可你知道纪成昌是怎么死的吗?”
傅长璟眼皮一跳,心间灌满汹涌的寒凉。
褚钰绘声绘色,白齿上下相击:“根本不是什么旧疾覆发,他是被先帝,一杯毒酒送上了西天。当年偏殿大火,是纪成昌冲进火场救出先帝,为此一只手臂落下残疾。那年李太后派人行刺,也是纪成昌舍命挡刀,刀尖刺入心口,差点便命丧黄泉。可这样一把忠心耿耿的利刃,到头来却还是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一杯酒,一命呜呼啊。”
“你如今还以为情谊与忠心在帝王眼中最难得可贵吗?他们根本不屑一顾。”
乌云翻涌,团团遮掩住冬阳。
周遭阴郁映入傅长璟眼中,那分明朗也随之被席卷。
褚钰望着他晦暗的眉眼:“你幼年所看到丶所学到之物,皆是傅长麟不曾拥有的。他一无谋略,二无胆识,他半点都不如你。这一切,本该就是你的。”
“本该就是你的。”
傅长璟终于正身,他胸腔起伏,全身沸意激荡。
本该就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