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荇蓦然一楞,眼神透亮,但敛住眸中那丝流转的光泽,像是不曾多想,缓缓点头。
“我新做了一道新点心,褚姑娘可要尝尝?”
凌玉枝拿出几个用糖纸包裹的方块,这是她做了一早上的雪花酥,有红枣丶杏仁丶坚果丶花生等各种口味的,方才她自己吃了一块,口感绵软酥甜,味道也还不错。
“好啊。”褚荇随手拿起了一个,掀开糖纸,那层细薄的糯米纸下是雪白起酥的方块糖,上面沾着各种杏仁与芝麻,像是一块厚小的酥饼。
她还从来没吃过这种东西。
父亲从不让她吃外面那些没有名头的店肆做的点心,小时候有位婢女在摊铺上买了几块鲜花饼回来给她吃,被父亲发现,竟瞒着她把人活活打死。
从那以后,任凭府上与宫里的点心再精致唯美,她都再也不喜欢吃一口。
而今日,她想尝一尝这不一样的东西。
“小姐。”婢女颤抖着肩说出声。
褚荇轻言:“没关系,只有我们知道。”
凌玉枝看着却心头泛起微涩,平淡寻常之人,身心自由,无拘无束。而高门大户里的小姐,虽养尊处优,但连吃东西都不能顺着本意。
这样的人,即便衣食无忧,但最真实的快意永远不会富足。
褚荇浅咬了小口,入口口感异样且丰富,软糯的糖丝带着酥香的薄脆,奶香味夹杂着杏仁干果的脆韧。
她吃完了这一个,眼中一亮,“口感极好,外面可能买的到?”
“目前应该是买不到。”凌玉枝自信的摇头,“这是我自创的雪花酥,你若喜欢,便再拿几个去。”
“好,我会付钱的。”
“不用不用,这还是品尝期,好吃的话,你下次再给我钱。”
温乐衍讨了一个过来尝,吃是好吃,可他腹中空空,还是想吃油饼和馄饨。
“好吃是好吃,可不如油饼实在,配上一碗馄饨或者是汤面,那才是真满足。”
凌玉枝轻瞥一眼:“我看你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褚荇忽地低头轻笑。
擡头时,神色又恢覆如常,一丝愁绪又印回她眸中。眼看出来这般久了,她也该回去了。
她转身与凌玉枝道别,寻常人与朋友临别,可以说出相邀之言,可她却不能说这番话,只能相视一笑,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她略微神情恍惚,一路的颠簸也没能让她思绪回神。因为她所想的这件事,终将带着无限愧意的缠绕在她心头,如何也挥之不去。
她闭上眼,深呼一口气。不知荀婧雪到了何处,望她接下来的日子能平安如意。
刚回到府中,便有一小厮来报,“大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知道了。”褚荇下了马车,话语带着冷漠疏离。
她进了书房,见父亲阴恻恻地坐在桌案旁,天光并无一丝打在他脸上,整个人尽显阴浓沈肃。
不知从何时起,她总是像如今这般,只能看得见父亲脸上的阴郁。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抛却礼节,一言不发。
片刻后,褚穆阳沈缓出言:“荇儿,那荀颜的女儿,是你送走的?”
褚荇冷淡反问:“我若不送走她,父亲您打算如何?斩草除根吗?”
“你懂什么?”褚穆阳疾言之下,拍桌而起。
砚台里的墨溅出几滴落到桌角,插花瓷瓶发出细碎清脆的震动。
褚荇轻轻一个瑟缩,鼻尖又涌起酸痛,她将这莫大的自愧与委屈揽在心头,眼尾早已憋得微红涩痛。
“您认为我不懂什么,故而将我蒙在鼓里,利用我来欺骗她,我把她当成朋友,真心留她住了一晚。您知道吗,我送她走之时,她还哭着对我说谢谢我,我听到时,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她话气越说越弱,仿佛又看到那逆着风的瘦弱背影。
她是真的不敢再看她一眼。
褚穆阳眉心一皱,站起身看着女儿强忍着隐痛的神情,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
或者说,他自己杀的人太多了,早已冷心冷肺,从未动丝毫的恻隐之心。
他延哑着声:“朋友?那个粗野丫头怎配站在你身边,我的儿,你到底有什么可愧疚的?”
褚荇忍着泪,后退几步,摇头道:“父亲,您这样做,想过我吗?”
“我如何没想过你?我做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究竟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