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深沈的男人正堵在她面前。
她打量了几眼这人的身形,看出这人并非是方才那掉玉之人,但既与那人订了一间雅间,想必是友人之类的相熟之人。
男子一双锐利幽深的眼直直盯着她,“做什么?”
凌玉枝突然指尖一瑟缩,不知为何,听到这人的话语时,她突觉一股凛冽的寒意侵袭全身。
她短暂木讷一阵,随后沈静道:“你的朋友方才掉了块玉,你交给他罢,打搅了。”
说完后,她主动下了楼。
走下台阶时,她心中莫名泛起阵阵不安,那人如剜刀般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
她不知为何,心跳慌乱的厉害。
雅间内,房门再次被紧紧合上。
窗边扶手而立的男人正是褚穆阳,他心中紧绷着一根弦,鼻息起伏,问道:“那是何人?”
他丝毫未放松过一丝警惕,只因曾松宜乃是亡命之徒丶诡计多端,是以他来这里时,早已派了秦业等人暗中跟随曾松宜,确保他乃孤身一人前来。
为防他耍花招,宵云司的人也已潜伏在珍味楼外的各处待命。
秦业将那块玉佩往桌上一扔,狠狠盯了桌前气定神闲的曾松宜一眼,又恭敬对褚穆阳道:“大人,一位女子捡到了东西来归还,人已走了。”
褚穆阳颔首,转过身示意他先下去。
曾松宜兀自摘下斗笠,淡淡倒了盏茶品起来,伸手比出一个请的姿势,“褚大人,半年未见,不知可还记得下官。”
褚穆阳冷笑一声,“曾知府,天下五湖四海,自有你的好去处,你又何至于再回这燕京来呢?”
“褚大人,天下五湖四海,可又岂有我曾松宜的容身之处啊?”他推过一盏茶水至对面,眼中因激怒而微红,“兔死狗烹,鸟尽躬藏,你们可有想过给我留条活路?”
当时他若是再晚一步走,只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
“褚穆阳,你们做事也太不厚道了,十五万白花花的银子全收到你们囊中,我曾松宜为你们买命,一分钱都没捞到不说,还要过这东躲西藏丶朝不保夕的日子。拜你们所赐,朝廷的人抓我丶你们的人也抓我,这全天下到处都是抓我的人。我藏在庄子里丶躲在林子里,像条丧家之犬般囚首垢面,连壶酒都喝不起,你可在府上吃的海珍海味,品的琼浆玉露啊。”
“曾松宜!你到底想做什么?”褚穆阳怒目圆睁。
曾松宜手指悠悠地轻扣桌面:“给我五万两,我立马便走。我老了,如今孑然一身,虽过不了含饴弄孙的日子,但也想找一处安享晚年。”
“你如今被通缉,我给你银子你有几个脑袋花?”褚穆阳轻视一笑,“我还不如直接把你杀了,省的麻烦。你也解脱了,省的过这躲躲藏藏的日子。”
曾松宜微微瞥了他一眼,神态丝毫不慌张,竟拿起筷子夹起盘中的菜肴入口,“那倒也是,动手罢。到时候陛下知道此案的真实内情,你们也正省了费心遮掩的麻烦。”
朝中之案,皇帝和众臣有时皆隐隐心知肚明。
但褚家这些人做事皆把身后知情人断的干干净净,是以要抓出他们的把柄无疑最为艰难。
褚穆阳眼皮一跳,死死盯着曾松宜,如炬的目光夹杂着寒芒,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
本来南州案若是曾松宜死了,他们便可高枕无忧。
可没曾想这人是个狡诈的老狐狸,竟让他逃了这大半年。因此,此人这半年中都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若是真如秦业所说,曾松宜背后有人护着他,为防他身后之人知道些内情后后狗急跳墙,那他便还不能轻易死了。
可若是曾松宜知自己已是穷途末路,全然是在虚张声势,他此刻就可让这人人头落地丶身首异处。
褚穆阳望着他怡然的神色,齿间狠厉吐出几个字:“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随后,他不急不慢抿了一口茶,又从容叹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今一介朝廷钦犯,哪个不要命的敢如此胆大包天与你为伍?”
怀疑之心如风吹过熄了的草般愈燃愈明,让他越发觉得曾松宜是在耍他。
“怎么没有?”曾松宜放下筷子,从袖中拎出一角袖帕,轻擦嘴角,目光却直直落到那块玉佩上,“燕京这般多的人,总有人认得我曾松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