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错,别说是十遍《孟子》,一百遍学生都抄得,还请老师原谅学生。”
“太多啦,你想抄我还不耐烦看呢。”
她凑近眨眨眼:“你早晨与我说买了螃蟹?”
“是,小九起的早,我吩咐他顺便去买了。”
“那走罢,去你家,我给你做蟹粉狮子头吃。”
可当两人见到了那只生龙活虎的螃蟹时,齐齐傻了眼。
“这是梭子蟹啊?”凌玉枝看了一眼。
小九挠挠头,支支吾吾道:“我早上都起得那般早了,谁料有人比我还早,那些个大的螃蟹,被张二爷通通买走了,说是小儿满月宴要大摆席面。最后只剩这一只梭子蟹,我就买回来了。”
这只螃蟹个不大,蟹黄瞧着便没有多少,蟹粉狮子头是吃不成了。
“无碍。”凌玉枝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只梭子蟹,便用来做另一道菜罢。”
那只活蟹还在桶里挣扎横行,因买来是晚上吃的,为保新鲜,并未先行处理。
凌玉枝几欲伸手,看着个虽小却灵活的蟹钳,又退缩回来,“我不敢,我怕它夹我。”
“我来。”裴谙棠不知从哪拿来一把剪子,已经伸手下去了。
这螃蟹也就是看着生龙活虎,被拎起时顿时蔫了下去,只微微动了几下。裴谙棠拿剪刀剪了它的几条腿,再用清水简单冲洗了几遍,螃蟹已经不动了。
锅里水已经烧开了,把螃蟹放入锅中,加盐丶醋丶生姜去腥,同时也是再用沸煮洗一遍。
“好了好了,我来罢。”凌玉枝撸起衣袖准备大展身手。
因为螃蟹炒年糕这道菜裴谙棠未曾吃过,后面的步骤只能由她来做。
她回想着这道菜的做法,指了指案板对他道:“你帮我切菜,小葱丶姜片丶蒜片。”
厨房只有一盏灯,放在进门的桌案处,细小幽暗的烛光不能把每一处都照得亮堂堂的,凌玉枝把螃蟹夹起时因为昏暗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来。
可她回头看看裴谙棠,他早已习惯这四下的昏沈幽暗,切着蒜片的刀不带一丝犹豫,游刃有馀。
她看着他的背影,眼中突然泛起黯然之色。
她无法忍受黑暗,而他却每日与之为伴。
她揉了揉鼻尖,涩然之意消下去,便轻声道了句:“裴谙棠,我有点看不见。”
墙上映照着的起伏的背影立刻凝滞顿住,裴谙棠转过身,见她站在暗色之中,他第一次看不真切那张总绽着明媚笑颜的脸。
阴影笼罩着她全身,隐隐约约能看到她说话时的神态与面目间的一星点轮廓。
这种不真切之感让他觉得下一瞬他唯有的丶且最弥足珍贵的炽热和缱绻将要隐匿在这无声的黑暗中。
或许她本该就属于朝曦与明烈的光亮。
裴谙棠心头蓦然一紧,这种不安和慌张感,不似见到火光那般畏惧和昏沈。
而是出自于,他见不到她清晰面容的慌乱与渴求。
他竟然也会奢求点一盏灯,来照亮她,让自己能看清她。
“阿枝,你帮帮我,去把那盏灯移到竈台上来。”这是他从八岁过后,第一次主动接近火光。
凌玉枝也一怔,犹豫开口:“你……你可以吗?”
她的话语中带着深深悔意,她或许不该说看不见。
她一直想帮裴谙棠克服心里那道障碍,可她真的不该任性,迫使他来迎合她的需求,那样他会感到不适丶会感到不安。
“对不起。”她微弱道。
“没关系阿枝,是我怕看不清你。”
裴谙棠望着远处那忽明忽暗的火苗,心中忽然生出了他不曾有过的感受——他看到了明亮,那依稀的光亮刺破黑暗,透着一丝只属于火光的温热。
而那丝温热,仿佛在一点点浸透他心中的不适与慌张。
“我突然觉得,我能正视它。从书院的火场出来后,我好像就没那么畏惧它了。”
凌玉枝难抑心中愈烈的欣喜:“真的吗?你别骗我。”
只见墙上一道影子点点头:“不骗你。”
“那我们试试,不行的话,你要跟我说。”
“好。”
凌玉枝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托起桌上的灯盏,放到竈台t边,燃着的灯芯一下子照得她的脸庞清晰且柔和。
裴谙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光影把她的一举一动照的明晃真切,他能克制住隐隐而上的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