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如今的段鸿迹那永远冷漠、坚毅甚至倨傲的表情不同,照片上的段鸿迹正臭着脸蹲在地上,头上戴着一个可笑的白色花环,看着十分不耐烦。
那个女人站在他的身边,脸上挂着愚蠢而幸福的笑容,拿着一枝粉色的花,跃跃欲试地在他头上比量。
永恒的镜头捕捉到了这一刻,将这个瞬间定格为永远。
镜头之外的人捕捉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段鸿迹虽然脸上不耐烦,身体却恰好保持在了一个十分方便女人摆弄的幅度,体贴得不像话。
又比如,那个花环有一枝尖利的树枝戳到了段鸿迹的太阳穴,但段鸿迹恍若未觉,只是注视着旁边的女人。
还比如,两个人身上都穿着十分廉价的衣服,然而看款式,却是一对情侣服——真可笑,原来段鸿迹这样的人,还会跟人穿情侣服吗?
西奥多的手颤抖起来。
他缓缓地将照片翻了个面,似乎是要逃避画面中那对愚蠢而快乐的青年男女。然而翻面之后,他却恰好看到了写在照片背面底部的两行小字。
“阿迹与阿夏 摄于 19xx年 x月x日。”
这行字迹十分凌厉,锐气逼人。写的却是这样寻常的内容。
“阿迹”两个字被人划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俏皮字迹在划掉的“阿迹”上面画了个鬼脸,旁边写了两个字——
“傻瓜”。
第188章 枕头下
帝寒天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的号码,帝寒天接起之后,却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
“帝,是我。”
耳边传来一道缱绻而有磁性的声线,帝寒天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谁的声音。
“西奥多?”帝寒天略有惊讶。他也听说了曼斯菲尔德家族的变故,没想到西奥多竟然会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
帝寒天本以为西奥多会向他寻求帮助,没想到西奥多在接通之后,首先问的竟然是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西奥多的声音略带嘶哑,语气却十分平静:“帝,在你们的习俗中,把一件东西枕在枕头下睡是什么意思?”
帝寒天愣了一下,即使西奥多一向是个精神状态堪忧的人,这个问题也未免过于莫名其妙了。
如果对方不是他的至交好兄弟西奥多,而是别的闲杂人等,帝寒天现在已经挂电话了。
“让我想想……”帝寒天思忖了一下,否认道,“我们没有这个风俗。”
“没有就算了。”对方似乎并不意外。
“等等。”帝寒天回忆道,“我还没出国的时候,也就是学生时代,学生们中间倒是有个传说。——把书本枕在枕头下睡觉,晚上做梦就会梦到里面的东西。”
“……”
对面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帝寒天并未发觉,轻嗤道:“有的学生还真信这个,考试前把知识点枕在枕头下睡觉什么的。蠢透了。”
西奥多良久没有回答,就在帝寒天以为对方已经挂断了的时候,却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了一阵喑哑的、缓慢的笑声。
“是啊,蠢透了。”西奥多笑够了,才用法语喃喃了一句。
“你问这个做什么?”帝寒天皱了皱眉头,觉得西奥多的疯劲并没有因为老曼斯菲尔德去世而收敛多少。
“没什么。”西奥多笑道,“谢了,帝。”
说完这句话,对方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西奥多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一丢。
手机落在地板上,发出“嘭”一声巨响。西奥多恍若未闻,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中的相片。
相片上那灿烂的笑容如同一根恼人的细刺,忽然,西奥多像被刺痛了一般,狠狠地将一沓相片摔在了地上!
相纸轻飘飘的,砸在地上远没有手机那样惊天动地,反而四处散落,像洒了一地的嘲笑。
西奥多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琥珀色的眸子染上愠色,两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西奥多粗重地呼吸了几番,却忽然发出了一声冷笑。
不过是个死人!
可笑的爱情,可笑的记忆——段鸿迹啊段鸿迹,你避之不及的、多年来甚至不敢提起一字的,原来就是这样平平无奇、让人失望的东西!
你也不过是个可笑的胆小鬼!
不过是个懦夫!
西奥多的瞳仁被怒火烧得发亮,那颗灼热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