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几分疏淡:“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墨时像樽石头般坐定不动,只剩背脊一起一伏。
“问你话呢。”祁明昀提高话音。
眼前矮小身子依然抱团静坐。
真是同兰芙一个倔样。
“你若不说,你阿娘可就得吃些苦头。”
墨时终归只有五岁,听到这声恐吓,来不及多想,生怕他会伤害阿娘,抬起头,张口流利答来:“兰墨时,五岁。”
五岁,那恰好是五年前她走没多久,就怀上了他的孩子。
她为他生下孩子,独自抚养这个孩子五年,他们都有血脉在这世上了,她竟还说忘了他。
他望着这个孩子同样暗浓幽深的眼眸,其中虽有灵动纯澈,却蕴藏欲动的阴霾与犀利,再往下瞧,白净的脸蛋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一路蔓延至嘴角与唇齿。
这幅样子,也真是像极了他。
“你该叫我一声爹。”
墨时何其聪明伶俐,虽心有震惊,但很快便平复下来。
“我只有阿娘,没有爹,我爹早死了。”他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未带好气的言语硬如石块,趁着他不备,一只手伸入压在身下的布包,拿出那把裁布刀别在身后。
这把刀是兰芙平日里用来裁花布的,刀口锋利尖硬,轻轻一划便能流畅清脆地割下一块布。
兰芙怕被他拿去胡玩,便放在木柜的最高处,今早他趁阿娘睡着,偷偷端来凳子站上去勾了下来,藏进了背包。
“我就是你爹。”祁明昀对他重复。
墨时突然蹬下竹床,一双短腿迈开步子,跑到他身旁,仰着头问他:“那你能放我们走吗?”
话音无邪清朗,带着孩童的纯澈天真,祁明昀此刻沉浸在他与兰芙有这么一个孩子的恍惚中,恰墨时仰着脑袋,明亮的圆眸望向自己,倒真让他松懈了一丝常年不离身的警觉。
这个孩子虽与自己像,但殷红的血迹沾在白皙的脸颊上,实在不算好看。
他伸出手,还没碰上那漾着浅笑的脸,掌心便传来扯开皮肉的锐痛。
墨时拿着那把沾血的裁纸刀,迷惑人的笑意散尽,眼底淌过的正是那欲动的犀利。
“嘶……”
真是疼。
祁明昀捂着手心,血顺着另一只手的指缝流出,滴在脏污的地上。
墨时得了逞,扔下裁纸刀便想跑,却被他拽住衣领,缚着身子,只能蹬腿大喊:“我要去找我阿娘,放开我!”
祁明昀面容阴沉,任手掌上的血奔涌不止,晦暗不明的眼底薄怒与欣色交织,“好玩吗?”
第048章 跟他走
兰芙被困在屋子里, 不安地来回踱步。
祁明昀经历过五年前的一遭,早已摸透了她有几分胆子,她若顾及儿子,门口架几把刀等闲是困不住她的, 他可真是怕她索性真拿颈抵着刀威胁他。
于是命人将房中那些剪子刀具通通扔了出来, 在门外落了把沉重铁锁。
兰芙试探推挤,门纹丝不动, 浓重的忧虑染上眉梢。
她一边念及他是墨时的亲爹, 断不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可一边又想到他就个心狠手辣, 冷血狠戾的怪物,墨时又是个不服软的性子,若真惹怒了他, 保不齐他会干出什么疯事。
她独自闭塞在这间屋中, 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饿了, 去叫祁明昀过来。”她将门挤开一条缝隙,拧着眉对外头的暗卫喊道。
两名暗卫面面相觑, 主上身居高位,手握生杀予夺之权, 对京中名门闺秀尚且都不屑一顾,今日为何会屈尊降贵来这方简陋破房, 对一个布衣女子这般上心。
主上的事他们自不敢过多揣测, 可这女子居然敢直呼主上名讳,瞧她这副柔弱之躯,怕是丢进无影门都不够给狼塞牙缝。
兰芙见他们不为所动, 嗓音拔高,拿起乔来:“还不快去, 你去告诉他,他若不即刻过来,我便一头撞死在这。”
暗卫眉心微动,主上对她上心有目共睹,若是真由她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回去怕是要被活剥一层皮,左思右想,只好去禀了祁明昀。
兰芙嫌那把裁布刀老旧钝滞,割下的布帛抽丝不齐,昨夜特地换了一只崭新锋利的刀片,布倒是没裁上一张,今日就被墨时拿亲爹来开刀。
祁明昀掌心的伤口不大,却极为深细,刀尖挑破了筋肉,流成了一片血泊。
他本欲擦涂些药酒,可听到兰芙要见自己,只能先用纱布裹着伤口勉强止血,掌心的锐痛之感蔓延到指尖与手腕,面色却丝毫不显狼狈,眉眼凛冽犀利,阴恻得仿若乌密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