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格物致知的描述,与二程的区别,完成了对格物致知的新解,在理的形式下进行重建和统一。
当然。
并没有这么容易过关,否则也不会需要辩经了。
话音刚落,李贽便直接开口反驳:“袁公这话不对。”
“方才长惟居士一句话说得精髓——朱子的理一贯通,并未说明事项的关联,而是隐指一异质的跳跃,为世间的万事万物找到一超越的形上学的根据。”
“朱子的本体,只是收缩提炼,将之割截地视为‘只是理’,即‘只存有而无生命’的理。”
“其道德意义即减杀,而心气依理而行所成之道德即为他者之下道德,其依‘存有论解析’之方式说性,非先秦儒门言性之本义,此亦是其道德意义减杀之故。”
“而我的本体,世界观,却是呼吸同出,互相联系。”
“二者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朱子的理,只为存在,不如我的普世论。”
皇帝方才的论点,再度被李贽提到,不少人都隐晦看了皇帝一眼。
朱翊钧感受到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注意力却并未从袁洪愈身上分出去。
诚如李贽所言。
即便袁洪愈进行了格物致知的重构,也逃不出朱熹学说根本的问题所在。
朱熹的本体论,是客观的静态的理,并不具有本体应有的创生意义。
人只能通过认识外在的‘理’而行动,只能在外在他者道德的之下而生存,人自身无法在实体本体的基础上进行道德实践。
所以,朱子的理,只能合乎于世,而不能实现人所存在应有的、独一无二的、区别他人的超脱——人的自由、自由王国等等,都是舶来的概念,如今土生土长形而上概念,叫做超脱。
简单而言,朱熹的理论,教人怎么做外界需要的人,却不能让人自我超脱,消抹了人的自发性。
而李贽的普世论,却是发源于王学。
其当先便承认了自我的超然,然后才推己及人,继而抽象出了普世的概念。
这是路径的不同,视野的不同。
朱子的理,是天然规范,李贽的理,是后天实践。
袁洪愈并未逃避这个问题,慨然做出回应。
“朱子之理,同样是生生不息之理。”
“朱子在《仁说》中,以天地生物之心来定义人,并认为人与万物各得天心之心为心,也就是说,人的本体,来源于天地之心。”
“朱子的本体,自然是真实不虚的,却不是因外在而存、因对象而存、与天地对立的本体,而是浑然一体的存在,生生不息的存在,随着天地而变动的存在,其过程的全体,是人对于自身存在,而内蕴的真实。”
话音刚落。
薛应旂击节称赞:“袁公再度百尺竿头了。”
理学式微,连他薛应旂都不得已兼蓄心学,另开一派。
没想到袁洪愈替朱子缝缝补补,竟然再有开创,实在难得。
这便是徒子徒孙的意义所在。
朱翊钧见台下的小贡生有所不解,便好意替袁洪愈总结道:“所以袁公以为,朱子的认识实践以及道德实践,是主动的?”
袁洪愈闻言,咂摸了一下皇帝的用词,了然之后,才点了点头:“天理并非虚脱而悬设,乃是有赖于人之‘格物致知’去充实,或者说去‘赞天地之化育’,天理之生机在人,人之生机在心,天地之心不能直接作用与天地万物,必须依托于人心。”
“可见,人之心并非是被动的涵摄道理,而是如长惟居士所说——在朱子理学中,同样存在自主进行认识与道德实践之依据。”
“若以实践理性与纯粹理性而论。”
“岂不是朱子的学说,最为全面而涵盖?”
……
台下众人,听着台上几人你来我往,不由痴痴入神。
“袁公这是与李公合流了?”李三才惊讶地看着袁洪愈。
孙继皋摇了摇头,凝重道:“不是合流,是袁公以理学的主干,吸摄了王子的根基,薛公的性论,李公的实践,将朱子理学推陈出新。”
“就像阳明对朱子、象山翁所做的事情一般。”
两人在台下,一度默契地没提及皇帝的事情,就事论事讨论着。
象山翁是指陆九渊。
王阳明当初有所开创,便是在陆九渊与朱熹的基础之上。
周子义适时更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