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南巡了?」
邓以赞失神之下,口齿都不清楚了。
魏忠德轻咳一声:「邓公,不是已然,陛下南巡要等到下月了。」
邓以赞接下这张圣旨之前,那就是还未起复的白身,没有官职也就只能称公了。
魏忠德咬重称呼,也是在提醒邓以赞,先把旨接了。
邓以赞却仍旧没回过神来。
怎么会突然要南巡!
怎么廷议出来的结果?内阁在想什么?科道言官在做什么?
难道没人劝阻皇帝!?
南巡是什么好事么?真以为像武宗皇帝写的尬诗一样轻巧?什么正德英名已播传,南征北剿敢当先。平生威武安天下,永镇江山万万年?
最后哪有什么万万年,直接病于覆舟,身殒豹房。
不说是谁害的,就说远离紫禁城得多危险,世宗南巡火烧行宫,英宗北巡留学瓦刺,
就没一个得了安生的!
「咳咳,邓公,该接旨了。」魏忠德又咳了一声。
邓以赞这才回过神来。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不管皇帝南巡还是北巡,复起的诏书还是要接的。
因为清丈的事,自己被河南的士绅摆了一道。
清丈的进度缓了不说,连儿子的腿都摔断了。
此仇不报,枉为君子!
他连忙收摄心神,躬身下拜,双手接过圣旨:「臣领旨谢恩。」
皇帝复起他,显然是让他自己亲手收拾手尾。
这次再不能犯错了!
魏忠德并没有殷勤将邓以赞扶起,而是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陛下口谕。」
「邓卿能力不差,就是私心未除,治家不严,如今东山再起,盼引以为诫。」
这番话,几乎羞得邓以赞掩面啜泣。
他朝着北方,遥遥一拜:「臣谨记。」
不承认失败,怎么前进?
魏忠德这才换上笑脸,殷勤将邓以赞扶起:「邓部堂也不必太过自责伤神,陛下私下里说了,些许宵小算计,不足为虑,只要为国办事,就算三落三起,也必会保你。
邓以赞闻言,越发无语凝嘻。
得君如此,他还可以干二十年!
但个人荣辱终究是小事,他缓缓站起身来,前言重提道:「陛下视臣如手足,臣亦视君如腹心!」
「魏公公稍待,我要谏言一封,劝阻陛下南巡!」
说罢,他转身就要进屋修书。
魏忠德连忙一把拉住了邓以赞的手。
不待后者挣脱,他便苦笑道:「邓部堂,事情已然定论,文华殿上如今都已经在商议谁人监国了。」
邓以赞佛然不悦,反问道:「商议?难道不是陛下刚断豁达!?」
刚断豁达,也就是刚自用。
有武宗皇帝珠玉在前,这种事哪个朝臣会同意?
当初武宗南巡贬斥了多少朝臣?
当初世宗南巡杖杀了多少言官?
如今这般风平浪静,除了皇帝一意孤行之外,邓以赞想不到此事有别的可能。
对此,魏忠德狠狠纠正了邓以赞的刻板印象。
前者认真地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此事乃是户部右侍郎总督仓场范应期首倡。」
范应期?
邓以赞深深吸了一口气,朝中出了奸臣啊!
「不过——」魏忠德话锋一转:「陛下虽勉强首肯,却抵不住外朝诸臣,争相谏言,
希望陛下收回成命,惩治范侍郎。」
邓以赞狠狠点了点头。
惩治?就应该直接罢免!
说到此处,魏忠德突然神情变得感慨:「随后,朝中因此争执不休。」
「科道言官的奏疏如雪花般飞入西苑。
「先后有部院官吏在午门外绝食伏阙。」
「甚至文华殿内也相持不下,万侍郎又授意其孙万敬,摸到范侍郎家中,将范侍郎打得数日不能早朝。」
万恭也是惯犯了。
当初京城中流传着皇帝无能无后的传言时,万恭便以为是皇叔朱载境暗中散播,授意孙子方敬翻墙殴打皇叔。
邓以赞这才意识到,皇帝南巡并不像他所见的这般风平浪静。
只不过,看起来似乎最后仍旧遂了皇帝的意。
魏忠德迎上邓以赞的目光,不疾不徐继续说道:「陛下见状,情知不能拖延,当即豁达刚断。」
「在月前的早朝上,令文华殿廷臣各陈利弊,关门匿名,廷选与否!」
邓以赞神情错。
三个词每一个都听得懂,但每一个都如此奇形怪状。
什么叫各陈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