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孟子,重新解释经典。」
「洪武三十年二月,重释经典后第一科,刘三吾藉此拟定犯禁之语若干。」
「三省尽知其禁语而他省多茫然,三省举重若轻,他省犯禁者无算,以至于事后复核增补,也因犯禁而不能起死回生。」
「南北榜一案,多年争执,皆不认为刘三吾舞弊,臣以为无错,刘三吾其人不过坚持学说正统,秉公审卷而已!」
三省官吏脸色如同吃了苍蝇一般。
分明在说妖书案,一番争辩之下,莫名其妙戳出一桩旧案来。
申时行举例就举例,如何非要拿这等公案说事,不当人子!
「申阁老这话岂不是无中生有!?」
「申阁老怕是结党营私想疯了—」
众人蠢蠢欲动,一副要撸起袖子出面争个明白的模样。
王锡爵、许国、殷正茂等人,默契上前一步,站在申时行身后左右。
这时,户部右侍郎仓场总督范应期,突然出列:「诸位,都是开国时候的事了,还是不要对号入座的好,说回此刻罢。」
众人然回头。
只见范应期一副「优秀独立的浙江人不觉得冒犯」的模样。
众人这才想起,因为清丈争端,这厮与董家一齐,祖坟都被乡里乡亲给刨了,现在对乡梓恐怕只剩满腔的怨望!
浙江人中出了叛徒啊!
「咳。」
一声轻咳,插入了这场还未起势的争执。
朱翊钧停下了摩下巴的手掌,重新按在了膝盖上。
他也不理会三省朝官的不满,身子前倾,定定看向申时行:「所以,申卿的意思是,
南北之争虽然有,但却是次要矛盾,不过是用于掩盖主要矛盾的一层表象,朕若是纠缠于南北之争,反而本末倒置?」
申时行听得皇帝简短一句总结,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陛下,正是如此!」
「如今南北之争再起,根子上还是赋役之争!」
「江南几省百姓富庶,有心之人图谋抗拒清丈,便以籍贯扩大地域牵扯,模糊实情再以报纸催发,稀里糊涂就裹挟了半边天下,最终成就了南北之争这道表象。」
「臣一番肺腑之言,恳请陛下明鉴!」
赋役之争!
言及此处,申时行的意思终于是表露无遗!
殿内群臣盯着申阁老的背影,神情各异。
汪宗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默回了班次。
一干北人皱眉沉思,盘算着自家乡里抗税之事旋起旋落,并不严重,才纷纷释怀。
王锡爵、许国等凤阳、苏松官吏,神情中带着些许勉强,但到底还是颌首认可。
只有少许人面色苍白,不能自持。
第一轮的切琢磨,到底是以申时行的调和折中占据了上风一一申阁老此举有背刺乡党的嫌疑,但却没人能说个不是。
皇帝搬出妖书案,借助报纸上那些逆天言论,激起了一干北人朝臣的不满。
在以申时行为首的乡党企图息事宁人的情况下,一干北人追根溯源,大肆杀的意图,几乎表露无遗。
汪宗伊是厚道人,虽然不以乡党自居,但仍旧挺身而出,企图将皇帝的追究范围,控制在几家报纸。
为此,大宗伯甚至不惜搬出皇帝开放报禁,这等错误政治决策,逼迫皇帝退上这么一步。
可惜这一招被皇帝轻轻挡了开来一一皇帝的本意是没错的,只是李春芳执行的步子太大了。
如此,申时行便只再退一步。
南北之争只是派生的次要矛盾,往往根植于主要矛盾中。
南北榜案,本质是学阀之争,此刻的南方妖书案,本质是清丈引起的赋税之争。
如此,以南北之争大兴刑狱就过了。
取而代之的是,对某些不满清丈的士绅大户,进行有限度的精准打击,
从王锡爵、殷正茂、汪宗伊等一干南人的反应而言,显然是认下了申阁老退的这一步至于谁在这个范围里,那就心照不宣了。
东阁大学士王锡爵上前一步:「陛下,申阁老此言在理。」
「此类妖书,自然逃不过法网,明正典刑不过题中应有之意。」
「但,正所谓师出有名,若是以妖书挑拨南北之言大兴刑狱,诏令到了地方再加以倍之,只怕多出抱怨之语的百姓士人亦要为之牵连,如此恰恰遂了贼人的意!」
「不妨就以申阁老之言,只对几家报社加以审问,出其背后干涉大政的豪右即可。」
被挑拨的赤民必然无辜,出言抱怨的小地主无可厚非,撰写妖书的士人勉强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