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率先摇了摇头:“不妥,凌云翼此人在广东杀戮过甚,有暴戾恣睢之名。”
这或许怪不得凌云翼,毕竟当初“瑶民举事,杀官掠地,广东十府残破者六”,如此声势浩大,凌云翼狠下杀手即时扑灭,反而彰显其人的才能。
但为官之道,很多时候不是单单只讲对错。
凌云翼既然背上了暴戾恣睢的名声,那么其人一旦入主兵部,便必然少不得士林非议,科道搅扰,甚至一顶不利于团结少民的帽子,也要扣上来。
能少一事,又何必自寻烦恼。
王锡爵欲言又止。
他有心给凌云翼说句公道话,想了想,还是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批阅奏疏的朱翊钧将手边最后一本奏疏批完,顺手放到桌案旁边。
他抬头扫了一眼两人,目光落在汪宗伊身上,开口问道:“大宗伯可有合适的人选?”
按理来说,这种事本应吏部拿出人选,而后放上廷议商讨时,才有礼部说话的空间。
但九卿之位事关重大,自然要私下先达成共识,否则廷议上不能全票通过,就显得这一届廷臣班子不够和谐了。
汪宗伊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陛下,臣以为福建巡抚栗在庭合适。”
栗在庭从布政使升任巡抚,乃是以镇压兵变推功。
三年前,巡抚福建都御史吴善言嫌兵丁军饷太多,便上奏削减三分之一的军饷。
这边中枢还没收到奏疏,福建就已经引起了一轮哗变——营兵马文英、刘廷用等人,领了兵戈齐备的数千人聚啸督抚衙门,向吴善言上诉军饷之事。
对此,吴善言懒得解释,也不等中枢的批复,自作主张告诉大头兵们“减饷之事已定,不愿当兵的听其回家务农。”
结果是显而易见地。
数千人涌入巡抚衙门,衙门大堂直接被砸烂,巡抚吴善言遁逃失败,被抓起来一通好打,奄奄一息。
若非隔壁布政司衙门的栗在庭闻讯赶来,临机决断,安抚妥当,这位吴巡抚再晚一步送医就没命了,届时数千涉事的兵丁杀害巡抚,不想反恐怕也得反了。
事后,半身瘫痪的吴善言被勒闲住,而由栗在庭接任巡抚福建副都御史。
加上栗在庭升任巡抚的三年里,与总兵俞大猷镇压少民改土归流,清剿倭寇藏身岛屿,擒杀通倭豪强,年前已然推功加衔为副都御使兼兵部侍郎。
如今再入主兵部,虽然快了些,但也说得上一句水到渠成。
王锡爵想了想,将栗在庭其人的履历在脑中过了一圈,也微微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朝皇帝看去。
可惜,这两人都认可的提议,却被皇帝给否了,只见朱翊钧缓缓站起身:“福建市舶司临门一脚,栗在庭还不到回京的时候。”
皇帝起身,两人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汪宗伊走在皇帝身后,恭谨道:“臣斗胆问,不知陛下属意何人?”
说是斗胆,其实他问得心安理得,因为皇帝真的会跟他们这些人好生商量——这也是他列居九卿以后,最为感动之处。
朱翊钧走到房间的窗户前,从楼船上眺望着沿河的景象。
“两广总督殷正茂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你们以为其人如何?”
殷正茂是嘉靖二十六年进士,与张居正同榜,出身徽州府歙县,是许国的同乡。
论功劳,其人可谓“平两广功最伟”;论政治光谱,先后受到高拱、张居正的重用,乃是铁杆新党;论文治,其人除了在军事上表现不凡外,在铸钱一法、变盐一疏上,都彰显了不俗的才能,可谓是能文能武。
王锡爵思索片刻,缓缓颔首:“殷公姱节好修,功勋卓著,宜掌兵部。”
说罢,他便将目光落向身旁的汪宗伊。
朱翊钧也转过头,朝汪宗伊看去。
却见汪宗伊神色不太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两人都知道汪宗伊与殷正茂有些过节,见状也不以为怪。
嘉靖二十七年前后,殷正茂为兵科给事中,汪宗伊为兵部郎中。
本来就是普通同僚,但不巧有个巧合,殷正茂的长子,叫殷宗伊。
这也就罢了,无非取名想一块去了而已,大家避讳着一点也就完了。
但偏偏殷正茂这厮不懂人情世故,心中钦佩汪宗伊,为了与之结交,便整天在那儿开玩笑一般,我儿宗伊、我儿宗伊地谈论家中长子的事情,企图吸引注意力——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