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任务,为此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前世今生最大的努力,我小心翼翼地一路再次走到了这里。
可这一切又都有什么意义?他一如前世般认为,他那宝贵的、秘密的、天知道有多难收拾的烂摊子他妈的与我无关。
纪薇默不作声地饮下又一杯青梅酒,许多模糊碎片从记忆的深湖中浮起,他那只该死的永不摘下的薄薄石英表,她提着行李箱走进四明苑的瞬间,交到手中的那一把冰冷钥匙,岩石划开膝盖的鲜血,度假别墅的清冷厨房里他的背影,《逐妖》剧组那只塞在盒子里的折扇……平安喜乐。
他曾想赠我一场平安喜乐,她自嘲地笑了笑,看啊,这就是平安喜乐,山海热播,通告邀约如雪片,微博上增加了数百万粉丝,账户里飙升的数额若能兑换已如一座小小金山……我难道不平安吗,我不快乐吗?
平安喜乐。她咽下一口冰冷的青梅酒,酒液滚下食道,冰冷的液体一路释放出一波又一波微凉的热意,她想起咖喱融化在嘴里的味道。
她想起从背后抱住他时他洗碗时,溅起的水珠也一同沾上了她的指尖;
她想起他放下会议赶来时,自己只敢看着他搭在臂间的那件羊毛大衣,山间的寒风中一只千足虫缓缓爬过深秋的枯叶;
她想起脱了衣服在浴缸里躺着时,头顶浴霸的热度,还有他的手稳稳覆在伤口的温度。
有冰凉的东西砸在手背上,她擦了一把嘴,然后意识到那落下的液滴并不是酒。
傻瓜,她想,为这种无聊琐碎的事也能滴泪,我何时沦落到了这种境地,像个傻乎乎抱着回忆哭泣的爱而不得的少女。
我的少女心早死了千万回了。
我应该心如铁石,我应该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离开一去不回,我应该找上几十个比他更有名更有才更有权有势的男人,混到比他粉丝更多钱更多作品更多的位置,而不是继续待在他的四明苑犯傻。
但前世我已轰轰烈烈地干了一回,纪薇厌烦地想,干得十分漂亮,整个娱乐圈的傻瓜都知道我抛下了他,然后呢?然后他某个愚蠢又极端粉丝也这么认为,忠诚又变态地送了我一场月黑风高夜的车毁人亡。
不知多少杯后,那青梅酒瓶中再无半滴酒液,纪薇慢慢软倒下去,将头贴在厚实干软的地毯上,心想这一切真荒谬可笑,前世是他酗酒度日,这辈子换我步他前尘。
有什么东西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是那只猫,小酒,它俯身嗅了嗅她的脸,鼻息喷在她皮肤上,然后它舔了舔她的头发。带倒钩的猫舌头舔人并不舒服,纪薇翻了个身朝向另一边。它却锲而不舍地走到她脸前侧躺了下来,这丑猫悠哉悠哉地地注视她,一双眼睛在漆黑中反射着幽幽的冷光。
纪薇睡着时,漆黑一片中响起了小酒呼噜呼噜的声音。
等到再醒来时,已是不知多久之后,满室刺眼的灯光洒落,江烨的臂膀里搭着一件外套,正低头看她。
纪薇伸手挡住光,江烨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她被他从地上拽起来,那双一向沉静而不起一丝波澜的漆黑眼睛看着她,只是此刻里面一片冷意。
他把她和臂间的外套都扔到沙发上,看了一眼门边堆叠的快递纸箱,开始挽起袖子,一声不吭地开始扔她的酒——他将她所有的箱子拆了,除了酒以外其他东西被一件件地扔到地毯上,然后里面所有的酒——香槟、红酒、黑啤……甚至连果味酒和另外两瓶日式青梅酒也被他扔到了一个黑色垃圾袋中。
纪薇看着他把装满她精神粮食的垃圾袋放到了门外过道里。没关系,他前脚离开,后脚送酒的快递就会上门。她微笑起来,而他走过来,再次握住她的手腕。
纪薇微微诧异,继而一路跌跌撞撞地被拽着走进了浴室。浴霸在头顶蒸腾,他没有脱衣服,也没有让她脱衣服,直接拉她进了淋浴间掰开了热水,上百道滚烫水柱从莲蓬头倾头浇下,将两人一起笼罩在内。
白色蒸汽氤氲四起,她被水冲得睁不开眼,隔着水帘与同样浑身湿透的他对视。
“清醒了吗?”他问她,放开了手。
她再度软绵绵地坐倒在淋浴间的瓷砖地上,湿漉漉的凌乱长发粘在脸颊上,她伸手反捋了一把长发,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江烨没有听清,他在她面前蹲下了一遍,“我清醒不清醒,跟你有关吗?”
你的事既然与我无关,为什么要就因为看不得任何人在你面前坠入泥沼?这该死的救世主情结,真可笑。
两人对视片刻,纪薇以为江烨会说点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