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烨站在纪薇身后看着她。

她说完那句话便蹲在黑黝黝的灌木丛边,双臂环抱，下巴搭在胳膊上，用一个小孩子般的姿势背对着他,不再吭声。

山里夜风强劲,她穿出先回去吧,但刚走近她，风便立刻将他的衣摆吹得上下翻飞,纪薇下意识侧了下头还是没躲过，被他身上羊绒大衣的衣摆挺结实地甩到了两下。

江烨愣了下,立刻蹲下查看,“没事吧,疼吗？”

纪薇却偏转了下身子，避过他修长的手指。

江烨的手在半空顿了片刻,一天前她还使劲往他怀里拱,此刻却明白地拒绝他的碰触。

他缓缓收回手搁在膝头,意识到现在她不想要他的安慰,或许甚至不想看见自己。

“抱歉。”他说。

纪薇自嘲地笑了笑,嗓音沙哑,“……没事，反正被你打脸也不是一两次了。”

江烨怔了怔,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没想到过去跟金铃的事会给她这种感觉,但她的语气与其说是指责,不如说是无奈——像是习惯了承受他无意间给她带去的伤害,每每想躲却避之不及的无奈。

这种平静的无奈却比任何响亮的抱怨都更明白地告诉他,其实他早就在伤害她了,这根本不是第一次，甚至她已经默认这也不绝会是最后一次，因她脸上那种神色仿佛在说‘躲不开就只能挨着了，我又能奈之何？’

江烨忽然意识到之前自己有多自欺欺人。

既然知道待在他身边对金铃和宋蕴来说是种伤害，为什么他会理所当然地认为纪薇就可以承受，为什么他便以为她不会受伤？

是，他是不想再重蹈过去的覆辙，但她的私生活再混乱也没对不起他什么。

之前他给过身边人的种种照顾与体贴唯独没有给她，却把从别人那得来的失望统统让她来承受后果，这并不公平。

但她一直在承受着这种来自他的不公平，从跟他交往直到如今。

纪薇时常把他的前女友们挂嘴边，但他只当她撒娇调侃，从未替她设身处地得想过——从始至终，她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跟金铃与宋蕴的区别，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纪薇曾对他谈起过，她那一向对她漠不关心的父母，以及她家中那个受尽宠爱的小弟弟。

她道，“我知道比起弟弟而言，他们并不喜欢我。”

那时江烨曾替她难过，她语气越是轻描淡写，越是平静麻木，却越令人觉得心疼。

可如今，他仿佛听到在纪薇心里，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我知道比起金铃和宋蕴而言，你也并不喜欢我。’

江烨想解释，想说其实他并不是有意区别对待，这其中原因很复杂。

一方面是当初有闲暇有空余才有时间谈情说爱，但如今精力和时间都不允许他再担任那样一位男友；

另一方面是随着经事愈多行事愈冷静，如今他无论对自己，还是对身边人都不会再如当初般纵容，无论对着谁，他也再拿不出年轻时的那种感情来，并不是他不

够喜欢她，更不是她哪里不好。()?()

但这种解释又能说服谁，甚至纪薇的父母也一样可以这么说：当初不是不爱你，我们毕竟得忙生意，后来也不是只对你严厉无情，我们对你弟弟也很严格管教。()?()

他的所作所为尽管有千百种解释，但跟她的父母又有何不同？()?()

她所承受的，所感受到的，仍然是有所区别的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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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烨此刻忽然理解了纪薇的那一身刺从何而来。

若一直眼睁睁看着别人得到所有偏爱，却仍想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尊严，就只有竖起一身铠甲告诉所有人——没事，我不稀罕，尽管喜欢他们吧，我不在乎，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我没有心，我不会疼，我不会在意任何人。

纪薇确实桀骜不驯、倔强叛逆，但他此前却没想过，她需要多少勇气才卸下那一身防御，而要多有信任，她才会给他这样随时可以伤害到她的权力。

他也没思索过，她给予自己的那浓郁到不加掩饰的偏爱，到底是从什么样的痛苦中酝酿出来的好意，就像一个孩子把年少时渴望却又从未得到过的糖果全部捧到你的面前——我没有尝过的甜，想统统都给你。

但他甚至连拥她在怀里的时候，还警告自己不能太沉迷，不能太动情，或许她给